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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擰眉想了想,當初這件事,眾人諱莫如深,只知的確死了許多的南下老臣,但宋凌當年年歲尚小,並不清楚這些彎彎繞,倒是隱約記得太姥爺一連幾日爛醉如泥,嘴裡只喃喃幾句「與虎謀皮」「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之類的話。
再之後,便是皇后外家一手遮天的十來年。
「這中間難道另有隱情?」
馮二爺目光發沉,顯出一絲憤恨之意,又轉身拿了碗水喝了,一抹短髯才道:
「雖然我是個粗人,但我自詡識人還有幾分眼力,大皇子與我相識不久,我卻始終認為他是個節義之士,絕不可能做那叛國的勾當,就在唐亞灣遭到突襲的前幾個時辰,我巡視戰艦,他只穿著一身中衣,潛泳了大半個海港,幾乎去掉半條命,來告訴我說,讓我加強警戒,可能會有變故,又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好比說無論發生什麼,千萬不可放棄馮家的軍權,又說不可與那些人硬碰硬,甚至還說……」
他頓了頓,重重將碗一頓:「他甚至說,若是過上幾年,馮家發現朝廷實在不值得效忠,可取而代之。」
宋凌目瞪口呆。
這位在他的印象裡只覺得庸碌無能的大皇子,竟然曾經對著馮家人說過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當時到底察覺到了些什麼?
「大哥戰死的那一晚,我再度闖進大皇子的船上,想要問清楚大皇子那話是什麼意思,但沒能見到大皇子,卻被船上幾個黑衣人圍攻,他們逼問我是不是私下見過大皇子,我不承認,他們便斬斷了我的手腳,我依舊咬死了不承認,他們便將我丟入了水中。我的武功你也知道,雖說他們是以多欺寡,但每一個的功夫都不俗,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高手,我能撿回一條命,也是恰好遇上了那位行蹤神秘的上師。」
這便是馮二爺藏在心裡二十年都沒敢跟任何人說出來的真相了,而整件事情的細思極恐之處在於,大皇子當時到底處於一個什麼樣的處境,連傳個話都要親自在秋天的海水裡泅渡至少半個時辰,凍得整個人臉色發青。
大皇子和他背後的勢力無疑是那一場博弈的替罪羊,而背後真正的黑手是誰,馮二爺思來想去,無非兩個可能。
一是皇后一脈,為了新出生的嫡子鋪橋墊路,既剷除大皇子,又削弱了馮家勢力。
至於二……
大皇子曾說,若是馮家覺得朝廷不值得效忠,可以取而代之。
所以,這第二個可能,是寧宗皇帝。
皇帝本人通敵叛國,與虎謀皮,這說起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但仔細一想卻也不是不可能,皇帝對嶺南的轄制權十分有限,而海寇則是隻認錢財不認土地,若是真達成什麼合作,無非不過是和曾經的遼人一般,連年進貢,允許對方如吸血蟲一般吸附在中原百姓的身上。
宋凌也忍不住喝了一碗水,才堪堪壓住心中驚怒之情。
但事到如今,寧宗皇帝都作了古,小皇帝收復了西京道,好像追究起過去,並無意義。
可那些無辜犧牲的人呢?
唐亞灣的冤魂,馮家的男丁們,一生默默無聞的大皇子,乃至於被連累到留下痼疾而早逝的小王爺。
他們又何其無辜呢?
馮二爺把藏在心裡的事情說出來,雖說越說越憤恨,但心裡其實鬆快不少,大皇子那張被凍得發青的臉,眼神裡的絕望比午夜的海面還要更加濃重陰鬱,多少次午夜夢回,他夢見那張原本還算英俊、卻因神情恐怖而顯得格外猙獰的臉,每一次都是一身冷汗。
那張臉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在嶺南之外,盤踞著一個馮家難以抗衡的巨獸,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將馮家拖入絕望的漩渦。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他最終選擇聽從大皇子的警告,無論如何,二十萬海軍是最後的籌碼,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