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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完成了。
到了家門口,我發了一則簡訊給尉文龍,告訴他:
“東風已到。明天動手。”
十秒鐘後,我收到了尉文龍的回覆:
“得令。”
看到尉文龍的回覆,我忍不住嘴角牽扯出了一絲笑意,然後,輕輕地推開了家門走了進去。
有了幾次的經驗,這一次,阿雪自然依舊沒有發現我的鬼祟行動。
狐仙還是賴在床上,兩隻手抱著後腦,右腿架在左腿上,右足翹著,一對美得讓人髮指的眸子則是盯著天花板。
嘴裡,還念念叨叨、哼哼唧唧著什麼。
仔細一聽,才發現這個女人已經唱到了崑曲《牡丹亭》的第十齣《驚夢》: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大半夜唱《驚夢》,春閨難耐啊?”我冷不丁地笑了一句。
話音未落,一個枕頭橫飛而來,差點砸中我的臉,我頭略偏,躲過了狐仙的隨手一擲。
狐仙也沒有看我一眼,目光甚至都沒有動一動。我想她從我戲謔的口氣應該聽出來我心情尚可。我心情尚可,就說明我做的事比較順利,所以她也不需要過問什麼。
我從不否認狐仙是個聰明的女人,在很多方面,她聰慧到可怕。
似是為了免得我說一兩句閒話,狐仙迅速地改變了腔調,從雅氣婉轉的崑曲變到了清悠婉麗的嵊州方言版越劇,儼然是曹雪芹《紅樓夢》裡林黛玉的《葬花吟》,字調細膩柔美,充滿了江南小女子的柔氣:
“花落花飛飛滿天,紅銷香斷有誰憐?一年三百六十天,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不是原版的唱詞,我一直覺得《葬花吟》的精髓在於‘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和‘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這兩句,一句悽迷苦楚,熱淚灑血,見花如見人。一句寒涼岑寂,冷色調突顯煢煢孑立的韻味,古韻極強。比起其他的詩句更有意味。”
“可惜越劇唱詞裡少了這兩句。那種怨懟的味道就淺了很多。”我嘆息道。
“倒是有點心得。還以為你不碰觸這些古詞曲牌。”狐仙停止了吟唱,忍不住說了我一句。
“小時候沒書看,在小學圖書館的時候,把唐詩宋詞元曲和雜誌上一些詩賦曲調的文章剖析都看了個遍。雖然沒怎麼研究,但是算是初窺門徑。”
我笑著道:
“比起《驚夢》,我倒是覺得會說‘最愁不過春’的你更適合林黛玉的《葬花吟》。不過,我真是佩服,在你們那個年代,怕也沒多少女人比你更有眼界博識的了。”
“呵。”狐仙輕呵了一聲,頗有意味地盯著天頂,惋嘆道,“可憐的錢繡芸。”
“就是為了進天一閣嫁人,結果卻因為重男輕女而望著天一閣鬱鬱而終的那位?”我挑了挑眉毛。
“對。”狐仙淡淡地道,“古來陽盛陰衰,女子皆不如男。是以多有鬱鬱寡歡悶殺閨中者。但是王一生,我送你一句話,男人聰明一輩子,不如女人一床被子。別小覷了女人。”
“從無此意啊。”我汗顏道。
卻是有一句話留在心裡,沒告訴狐仙:
有你這個驚世駭俗的妖女在世,恐怕只有男人仰望的份,哪裡還有那個不識泰山的人敢斗膽小覷?
不過,真要探究起來,狐仙也算是個幸運的女子吧。
畢竟,在過去,錢繡芸那樣的女人,可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