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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院落之後走去。
陸家的院落並不大,祖墳就在離院落不遠的北面山腳。兩人走了片刻功夫,即便到了墓園。說是墓園,多年未有人照料打理,也早已看不出“園”的模樣。當初陸家滅門,沈瓊林不在鹽城,僥倖逃脫,其後曾回過鹽城一次收斂打理,墓園只是不敢明書墓碑,是以這一片墳塋,每一座墳前,皆是無字之碑。
兩人到得墓園之時,天上竟是下起了當年的第一場春雨。冬末春初之際,細細密密的雨水落下,打在經冬的老竹與古松之上,聲聲入耳,打葉穿林,遠遠近近一片迷濛煙水,荒園之中已是微微泛青。
幾十年來,芳草枯榮,轉眼便又將是一片青冢,晴翠空山。無情最是這流光芳草,年年依舊,一任無數鮮活聲名歸於塵土。
供果三盤,白蠟兩隻,清香一炷。
當年陸氏一門扶危難死家國,如今只留下十幾塊無字之碑。如今的陸家後人戎馬半山血染山河,卻又終究不再姓陸。
沈浣跪在墓前一叩到地,心中有些空茫,不知所想。忽地身邊一動,卻是俞蓮舟陪她跪了下來,同她方才一般,行的是五跪三叩的大禮,一絲不苟。
“二哥。”沈浣心中一動,卻又說不出話。
俞蓮舟拜完,這才開口道:“陸家一門忠烈,沈元帥將兵不能為私仇,但阿浣總是陸家的女兒。”
“二哥!”沈浣動容,側頭去看他,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
俞蓮舟拜完起身,將已跪得有些雙腿發麻的她拉了起來,替她拂開被雨水打溼的長髮,低聲道:“火燒太康以後便一直心中不安,你在害怕,自己成為另一個劉福通。”
沈浣一抖,握著俞蓮舟的手更加緊了緊,良久才長嘆一聲,“劉福通並非明主,只是他已得了天時地利。當年我年少氣盛,尚看不明白人事,憑著氣血之勇相從扶住。直到那年攻打羅山,劉福通為求壯大聲名,派人暗中聯絡河南北面義士,約定三月十五起事之時約為響應。可是以當時潁州軍實力,三月十五之前根本不可能推進到北面一帶,屆時潁州軍不到,那些義士沒有援助,必為元軍所滅。當時我幾次勸諫劉福通,以北方義士性命為重,我軍聲勢為輕,卻被他三推四阻。到得最後,河南北面近萬餘義士,皆死於元軍清剿。便是那時,我才明白,這個人揭竿而起,為得並非天下之人,而是一己功業。”
她說著頓了頓,側頭去看那無字墓碑,聲音微抖:“二哥,你所言不差,我在害怕,害怕自己有一日也會成為另一個劉福通,為功名,為私仇,為權欲,讓自己兄弟的血,染得不是山河,而是那我帥旗。太康之後,我夜夜夢裡都在問自己:火燒太康,我到底是不是另一個劉福通?”
俞蓮舟一隻手攬過她的肩,沉吟片刻,聲音低沉:“阿浣,我雖不通兵法,但想天下大道均是相通的。師父常說,為人做事不當拘泥於形勢。就像武林雖亦有正邪之分,但並非人在名門正派便是正人君子,而人在魔教便是邪徒。如今正值亂世,你又是潁州三軍之首,兩軍對陣、麾下將士、平民百姓,終有難以兼顧之時。所謂: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而今而後,庶幾無愧。*你只需問自己是否盡了道義,便是求不得大仁大德,那也並非你的過錯。”
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沈浣徒然沉默。
為將的一戰之謀,為帥的三軍之謀,為天下的黎民之謀,其實並沒有太多不同,終究都在這一句話中:義盡仁至,庶幾無愧。
縱然她求不得仁至的果,她卻已竭力了義盡的心。
“二哥,我……”沈浣張了張嘴,一句話不知如何說下去。
俞蓮舟搖了搖頭,止了她未竟的話語,“不用多言,你今後只需記得這句話便好。”
沈浣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