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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門在那天以前還從未出現過如此眾多荷槍實彈的武警和警察。長龍般的車隊從石門唯一的街道魚貫而出,直接往石門小學駛去。槍斃的訊息整個上午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學校早早地停了課,商店也關了門,大家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往正午的操場擁去。
秋天的陽光依然餘威未消。死刑犯被五花大綁,背後插著一塊打著叉的木牌,上面寫著李秋生的大名。他踉蹌地從囚車裡鑽了出來,兩個荷槍實彈的武警左右架著他的胳膊,走上操場的主席臺。坐了近一年的監獄,光頭李看上去比之前還顯得白淨了幾分。他穿著一件灰色的圓領汗衫,目光木然地伸向圍觀的群眾。人頭攢動,大家踮起腳,都想一睹殺人犯臨刑前的最後風采。正午的陽光燥熱,幾乎沒有一朵雲,陽光大咧咧地直刺頭頂,曬得人頭皮發麻。遠處是一片片金黃色的原野,偶爾能聽見幾聲農民摔打稻穀的聲音。有一會兒,大家都在聚精會神地聆聽著審判宣告:「……死刑,立即執行!」眾人的喧譁頓時掩蓋了大蓋帽的聲音。
「槍斃!槍斃!」有人激動地喊了起來。
汗水首先從他的光頭上冒出來,然後一滴一滴、一排一排地沿著臉龐往下滑落。光頭李的汗衫很快被汗水浸透,被浸透的地方,凸顯出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武警擰開一瓶礦泉水,湊到他嘴邊,他輕輕地搖搖頭,拒絕了。他開始在人群中搜尋什麼。與他目光交集的人,紛紛低垂下眼瞼,嫌不吉利,生怕死後被他惦記住。只有一個小孩滿頭大汗地從大人們的大腿叢林中費力地往前鑽。最後,他終於擠到了最前面。有那麼幾秒鐘,死刑犯和小孩的目光像粘住似的,直直地對視著。小孩緊咬著牙關,眼神裡充滿了仇恨的怒火,以至於那張通紅的臉像著了火似的。他們就這麼僵持著對視了幾眼,誰也沒有發現小孩是什麼時候掏出手槍的。那黑漆漆的東西兇狠狠地對著死刑犯,大叫一聲:「爺爺,我給你報仇了!」旁邊的武警都還沒回過神來,只聽見啪啪兩聲,死刑犯雙眼放出絕望的光芒,霍地倒了下去。
小孩很快被繳了械,一臉的沮喪,氣鼓鼓地盯著死刑犯。警察拿著小孩的槍,準備研究一下,彈夾突然從握把墜落,裡面彈出幾顆五顏六色的塑膠彈丸來。人頭攢動,四周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後面的人波浪似的朝前湧著。死刑犯依然癱軟在地,嘴角翕動,豆子大的汗珠不斷往下淌,溢進他厚實的嘴唇。尖銳的警笛響起,等候去刑場的囚車啪的一聲拉開了車門,裡面一團深濃的陰影。武警小聲和他說了句什麼,他沒有絲毫反應,武警最後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像撈麵一樣,把他一把架起,塞了進去。他奮力回了回頭,發現那小孩依舊氣咻咻地瞪著他。人群頓時更加嘈雜起來,有人大聲吆喝,喊他名字。他安靜地坐上囚車,渾身的力都卸在了座椅上,唯有大顆的淚珠從眼眶背叛似的滾出來。
第7章 雨賭
秋收過後,勞累了一年的牛也該歇歇了。幾乎每家每戶都將牛從欄裡牽出來,一群群地往林場趕。趕到水草豐茂的地方,再解開韁繩,給牛放一個冬天的長假。每家的牛都做了獨特的記號。憑藉這些記號和牛脖子上系的鈴鐺,到了來年的春天,再上山將牛找回來。
這天大清早我們就出門了。牛還在欄裡嚼著草料,撅著牛鼻子,我們費了老大勁才牽出來。二墩子、範範他們早在老倉庫門前等我了。我們趕著牛群,慢慢悠悠開始出發,黃的、黑的,大的、小的,浩浩蕩蕩。牛一路反芻,一路拉糞,牛氣沖天,捂著鼻子也休想躲過。
空氣清冽,霧氣尚未散去,草葉上負著厚厚一層露水,沒走幾丈遠,我們的褲腿就濕透了,鞋面上沾滿了草籽。牛一路打著響鼻,不時扭著尾巴,驅趕牛蠅。牛蠅簡直是吸血界的混世魔王,長長的獠牙,一旦發現牛,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會一路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