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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當年的孩子,他現在到了哪裡?他還記得我們的三峽嗎?我不知道,我只是從自己的記憶裡將他尋找了出來。
我們的漫長旅途,就彷彿是一種尋找。
陌生人,如果讀到這裡時你會想起,在你年輕的時候你也曾躺在客船的甲板上仰望著燦爛的星空,那麼,我就已經找到了他,也就找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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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喀納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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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繼續說到阿富汗之前,請讓我先來告訴你一個關於喀納斯的故事。
其實已經快忘記了,如果不是又從記憶裡將它提起的話。有許多這樣的事情,雖然並不是真的就忘了,但若是沒有再次談起它的機會,也就像是忘記了一樣。
十二年前,我曾經尋找過喀納斯,那時的喀納斯還鮮為人知。那時我手頭的一本中國地圖冊裡有一張全國所有自然保護區的地圖,我就是在這張地圖上讀到了這個名字:喀-納-斯。
聽上去,這三個音節就像是從北疆的那些曲裡拐彎的語言中自然而然地流了出來似的‐‐喀納斯,它是如此明淨而流暢,所以我就去了,懷裡揣著那本地圖冊。
有許多天的時間花在了火車上,轉車,轉車,再轉車。有許多天,耳邊只響著火車輪子敲擊鐵軌發出的單調節奏。
記得火車是在夜裡經過了寧夏和甘肅。我坐在車窗旁,將頭伏在小茶几上,伏在自己的手背上,看見窗外湧來一坡一坡的黑暗,坡上是一盞兩盞黯淡的燈;我也看見了那些在黑暗中呼吸和沉睡的村莊。那時我總是在想,這些是什麼樣的村莊,在這些村莊裡又都生活著什麼樣的人,在他們的生活裡,又都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呢?
我無法認識他們,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我都不可能認識,但是,我路過了他們,我知道他們與我一樣生活在那樣安靜地呼吸著的村莊裡,生活在同樣生長糧食的土地上。
火車噴著鼻息,靠近了午夜裡空寂的小站臺。那些穿著搭袢黑棉襖的西北男子扛著包袱一身寒氣地上得車來,身旁跟著個披著黑色頭巾低眉垂目的溫順女子,或者還扯著一個瘦弱而倔強的孩子。他們很少說話,沉默著,或站或坐,總是在凝神想著什麼似的。當我從夜夢裡醒來,當我從小茶几上抬起頭,在車廂昏暗的燈光底下看見這些面頰瘦削、細眉長目的人時,覺得很有點恍惚。
可是這些我覺得很好看的男子女子,彷彿約好了似的,當我一覺醒來,又都統統不見了,就好像在這列漫長的火車上,我是永久的旅客,而這些從那荒涼堅硬的湟源山坡或溝壑峁梁裡走出來的人,只是匆匆的過客。
火車快到烏魯木齊的時候,我還渾然不覺,因為窗外還是一望無際的溫柔的草原,夕陽正斜斜地照著,暖金色的陽光穿透了傍晚時分從草原上升起的淡藍色霧靄,馬兒甩著尾巴在金色的夕陽裡吃草。我望著窗外,吹著小口琴,沉浸在一種溫柔、年輕而蒼涼的情緒裡。
到了嗎?真的到了嗎?我吃驚地問。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土地的遼闊。我坐著火車體會到了時差。
喀納斯。雖然我在烏魯木齊四處打聽,可是沒有人知道喀納斯。他們總是反問我:&ldo;喀納斯?這是什麼地方?&rdo;
於是我不再問人。我再次仔細地研究了手頭那張簡略的地圖,覺得這個喀納斯看上去離一個叫阿勒泰的地方很近,於是我就去阿勒泰了。
在去往阿勒泰的班車上,坐在我身旁的鄰居是一個熱情的中年男子‐‐在那時我的年輕的眼裡,他已經是中年了,可是要是現在叫我來說,三十二歲的他也許還只能算是個青年吧。他自我介紹說是阿勒泰市歌舞團的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