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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微笑了,心滿意足地欣賞著由他製造出來的,滿車的寂靜。
是三嬸先說話的,她的臉頰上泛著一絲紅潤,衝著駕駛座上三叔的後腦勺說:&ldo;喂,你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過這個呢?&rdo;顯然,女人們都會遭遇從靈魂深處爆發八卦的時刻,比如此刻的三嬸。
三叔有些尷尬地瞟了小叔一眼,小叔無辜地說:&ldo;這有什麼,孩子們大了,告訴他們也沒什麼不好。&rdo;
我和鄭南音愕然地對視了一眼,沒錯的,我想我們倆實在沒辦法把我們記憶中那個粉身碎骨的熱水瓶,跟我們剛剛聽來的故事聯絡在一起。
&ldo;太酷了!&rdo;鄭南音尖叫著,&ldo;好浪漫呀!爸爸,爸爸,&rdo;她興奮地拍拍前邊的椅背,&ldo;你有沒有為了搶我媽媽,跟人家打過架?&rdo;
&ldo;死丫頭!&rdo;三叔惡狠狠地說。
&ldo;怎麼可能呢?&rdo;三嬸拍了拍鄭南音的腦袋,自我解嘲地說,&ldo;像我這麼一般的女人什麼地方找不到?爭風吃醋,打架出人命這些事情,只能輪到像你們大媽那樣的美人頭上呵。說真的,我看現在電視上那些女明星,沒有一個趕得上當年的大嫂。&rdo;
&ldo;無聊。&rdo;鄭南音沮喪地伸了個懶腰。
東霓默默地託著腮,看著窗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似乎對滿車人的興奮一點都不關心。那個時候,我不敢正視她的臉。我想起她跟我過的,大伯車間裡面的高爐,一鍋液體的太陽,一個殺氣騰騰,熱情四溢的火樹銀花。一個人若是掉進鐵水裡面,會化成無,會化成奔放的血液。這樣的一個背景,多適合上演狂暴的愛情。性情暴戾的男人,妖嬈多情的女人,一個用來襯託他們偉大激情的情敵,鋼鐵,高溫,晚霞一般的火焰,勞動的男人健壯性感的赤膊,全齊了。還有什麼能比一鍋魔法一般溶解一切的鐵水更適合做情敵的葬身之地呢?沒有了,化為烏有,無影無蹤是浪漫的戲碼裡對反面角色來說最仁慈的墓誌銘。他沒掉進去是上天可憐他。可是,觀眾們,你們不會知道,你們也不關心。那種推動著這對男女上演這幕精彩大戲的力量,同樣在落幕之後毀滅了這兩個人的生活。只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固執地不肯卸妝。或者說,他們早已喪失了卸妝的勇氣和能力。
然後,他們的女兒把從他們繼承來的義無反顧,用在了別的地方。比方說,旁若無人的冷酷,還有,不擇手段地活下去。
首都機場裡,人多得像是沃爾瑪超市的特惠日。
&ldo;到了機場,萬一看不到他來接你,你就找地方打電話哦。對了,你的英語行嗎,要是得找人問路什麼的‐‐&rdo;三嬸不厭其煩地擔著心。
&ldo;你糊塗了。&rdo;三叔打斷她,&ldo;也不用用腦子,東霓在新加坡待過那麼多年,那邊也是要說英語的呀,東霓怎麼可能連這點事情都辦不了。&rdo;
&ldo;好了,三叔,三嬸。我自己會當心的。&rdo;鄭東霓笑吟吟地說,然後她遲疑了一下,走上去,緊緊地擁抱了三叔一把。她由衷地說:&ldo;三叔,謝謝。&rdo;
三叔臉上多少有點不自然,可能他不大習慣這麼百分之百的擁抱,他用力地捏了一下鄭東霓的胳膊,準確地說,是捏了一下她的大衣的袖子,他說:&ldo;只要不習慣,就回家來。別勉強,別硬撐著,不管遇上什麼事兒,‐‐&rdo;
&ldo;哎呀你怎麼說來說去只會說這兩句。&rdo;三嬸搶白他。
&ldo;你會說話,你來講。&rdo;三叔的表情幾乎是羞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