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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再沒有一個老人，疼她護她，知她懂她。不計功利，不計得失，一心從她喜好考慮，為她費盡心思安排終身事。
眼淚難抑，悲思難收。渾渾噩噩間舒窈覺得自己被一雙大掌攬起。身後人的氣味帶著清蘭之香，讓人無端心安。
&ldo;九哥&rdo;舒窈把臉埋在他懷裡，聲音發顫，眼淚將他前襟塗抹得一塌糊塗，&ldo;祖母祖母沒了。&rdo;
郭審扶撐著她的身體，用臉頰抵住她額頭，輕拍著她的後背：&ldo;九哥還在。&rdo;
說著，郭審便轉了腳跟，帶著舒窈在眾目睽睽中離開靈堂，直往後院休息處。
人離開，心裡的大悲大哀仍在。喪葬期間，諸事繁雜，下人的伺候難免有一二疏漏。守靈第四天，舒窈人幼體弱，到底經受不住心中鬱結，當晚便病起高熱。
郭府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封君七日停靈尚未過去，小娘子如今又突發急症，猝然病倒。
二夫人夏氏恨不得將自己一劈做二，一半盯在靈堂，一半守護女兒。
&ldo;嬤嬤，你說囡囡這是怎麼了好端端怎麼說病就病了呢&rdo;夏氏坐在舒窈榻邊，看著女兒燒紅的小臉，疼惜地將女兒汗濕的鬢髮攏在她耳後。
孩子還在昏睡，對她這番動作毫無反應。
&ldo;這是報應嗎是老天對我的報應嗎&rdo;夏氏猛然轉過頭，眼盯向符嬤嬤，黑沉沉似有萬語千言，&ldo;若真有陰司報應，那也該在我身上和阿瑤無關&rdo;
符嬤嬤身形一顫。眼前人的目光，瘋狂偏執，和那一晚極其相似，皆如被欺壓到極點的猛然爆發。
記憶中最不堪回首的一幕湧上心頭，驚懼之下，符嬤嬤雙膝癱軟，&ldo;咕咚&rdo;一聲伏跪在夏氏面前：&ldo;二夫人，老太君已經故去，老婆子也已年邁，再不能為府上效力。夫人若不棄，老婆子請捐殘身，甘入廟庵，餘生侍奉天帝，為二娘子落髮祈福。&rdo;
&ldo;落髮祈福&rdo;夏氏恍若未聞，轉看向榻上女兒，一下紅了眼睛，語氣哀哀哽咽：&ldo;阿瑤娘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哪怕下地獄也在所不惜娘只求你好好的，不要嚇娘&rdo;
&ldo;二夫人&rdo;
&ldo;你走吧。&rdo;夏氏頭都不轉，依舊不錯一眼地看護著病中昏睡的舒窈，&ldo;離開郭府，你女兒女婿在等你。&rdo;
符嬤嬤瞬間錯愕，隨即是難以置信的狂喜。她伏在地上扣頭不止：&ldo;謝二夫人厚恩，謝二夫人厚恩&rdo;
&ldo;不必謝我。&rdo;
夏氏抬起手，力道溫柔，輕輕摩挲著女兒的臉頰。小女孩兒不見絲毫甦醒徵兆，夏氏眸色染痛，緩緩道：&ldo;我只是給阿瑤積福，盼她，早日康復。&rdo;
…
☆、終向扶棺桑梓間
四月廿日，霏霏細雨灑在汴河兩岸的楊柳堤上。眾多行腳的僧侶身穿緇衣，頭戴斗笠，緩緩步出京都內城，返回各自掛籍的寺廟。他們來自不同的寺所，汴京城周寺觀廟痷繁多，大大小小近百所，各個香火延綿，蔚為壯觀。今朝官家信侍天帝，修道宮、奉祥瑞、泰山封禪，除丹鼎修仙不管，官家可謂將道祖一脈捧至雲端。而他最寵敬的皇后則篤信梵教，對釋家之言猶為推崇，空暇時與眾命婦交，劉皇后所談所言亦會時不時有禪機偈語。
所謂上有行，下必效。帝後如此，士族庶民亦對佛道兩家敬畏有加。郭府老封君辭世，府中停靈七日，水陸道場也接連唱演了七日。到第八日，郭府眾人開始啟程丁憂，北上金城。道場所勞僧侶才逐次離開郭府，從容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