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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開學不久,她最後一次將定下的資訊表和申請書上交,在帳本上認真規劃著名開學後助學金下來的使用計劃時,輔導員忽然把她叫到辦公室。
桑念直覺不是好訊息。
果然一到辦公室,導員就說接到通知原定的助學金名額被裁減了一位,經過他們幾個老師和班委商討,她的情況跟其他同學比較起來要好些,所以把她給抹了。
導員會做人,漂亮話說了一籮筐,但都沒什麼實際意義。
名額丟了就是丟了,錢沒了就是沒了,再中肯的安慰也掩蓋不了她們就這麼草率抹掉她名額的事實。
好些?
什麼好些?
他們班就沒有困難的人,從第一次助學金開始申請時就商量好了一年輪換一批,錢每個人都能拿到一次。
桑念因為資訊表的緣故本不想申請,這次也是事出突然被逼無奈,誰料到就出了裁減名額的事?
其實也能理解,誰讓她性格不討喜,跟導員跟班委關係都說不上好。
在這種拼人脈的時候,她永遠只會是那個輸家。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桑念不知道班裡同學是從哪兒得到的第一手訊息,從她離開辦公室重新回到教室,就有不少人偷偷瞄她,瞄完了再撇回去跟身邊人小聲說話。
大家只是沒交集,平時無仇無怨的,所以不見得就是什麼壞話,但是這樣或同情或看熱鬧的態度終歸讓人不舒服。
桑念回座位坐下,那個沒有做完的助學金安排計劃也不用再做了,胡亂劃掉剛打好的表格,她盯著亂糟糟的頁面開始發呆。
開始想要怎麼跟大伯大伯母開這個口,想他們會不會把這事告訴奶奶,想奶奶會在下一次一起吃飯時陰陽怪氣罵她什麼,或者乾脆又像之前幾次一樣讓她別讀了,一個爹媽都沒了的姑娘浪費那麼多錢上學做什麼
是的,就算是借,就算會還,那位重男輕女到了極致的老人依舊會很不高興。
好像她就不配花錢,不配活著。
桑念不想跟她掰扯這些,很煩,還很噁心。
桑念心情糟糕透了。
一身的冰霜又厚了能有十丈,同學看她這樣子更不敢招她了,誰都躲著她走,一個上午愣是沒一個人跟她說一句話。
臨到下課下起了暴雨,帶了傘的洋洋得意呼朋喚友歡迎白嫖,沒帶傘的可可憐憐賣慘求人傘蹭。
只有桑念沒有傘可用,也沒有人可蹭。
人陸陸續續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教學樓外面看著瓢潑大雨將綠化帶裡的大樹樹枝打得上下搖晃。
雨聲很吵,吵得耳朵邊全是大顆大顆密集的水滴砸在地上的嘩嘩聲。
雨聲又很安靜,至少比上課老師讓自由討論時教室裡嘰嘰喳喳的竊聊聲安靜。
水汽壓住了夏末的炎熱,桑念心也跟著涼了。
肩膀垮下來,挫敗地垂著腦袋看著濕漉的臺階,她想反正也這樣了,就多等一會兒吧,等雨停了她再走。
或者如果停不了,就小一些,小到打傘走路不會被雨水濺濕腳背的程度,她就可以讓煙煙來接她。
回去的路上也可以跟煙煙說她今天這兩節課上得很難過很難過,感覺世界被烏雲籠罩得密不透風,路也被荒草荊棘擋住了,她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同學。」
一聲輕喚打斷了桑唸的不著邊際的神遊。
扭頭時,面前被遞上一把規整的黑色摺疊傘。
握著傘的手手指細長骨節分明,被黑傘襯得冷白,白到可以清晰看見薄薄一層面板下面脈絡明顯的青色血管。
簡單一個遞傘的動作被做得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