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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馮葭做了一個夢。
夢到很多年前,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
夜半子時,馮府的大門被推開,隨即一盞燈籠搖曳上來,父親披著蓑衣的身影出現在雨中,她趕忙上去撐傘。
父親眼下青黑,滿身倦意,似乎是很久沒有睡好過。
她皺眉問:“聖上對澧朝,主戰還是主和?”
風雨裡,父親回望著她,叫她的小名:“主戰還是主和,婠婠如何看?”
她答:“澧朝雖每年進貢,以示臣服,卻在我朝邊境屢屢滋事,婠婠覺得,澧朝皇室虎視眈眈,我大曆百年內與之必有一戰。”
父親道:“說下去。”
她道:“窮兵黷武,動費萬計,若是戰,必然勞民傷財,置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到時將軍百戰死,遍地現白骨,萬里山河,破碎凋零。”
“可和澧朝這一仗,卻也是大勢所趨,只有一戰,才能顯示我泱泱大曆之雄厚國力,才能止得住澧朝王室的狼子野心,才能保得了邊陲重鎮十年,乃至百餘年不受滋擾,將士解甲歸田,百姓安居樂業。”
“戰或和,婠婠不知道如何選,因為無論如何選,受苦受難的都是老百姓。”
靜默半晌,父親卻問她另外一個問題:“婠婠,若是有一件事,你明知不可為,你還會去做嗎?”
她問:“父親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父親笑笑:“沒有,不過此情此景,有感而發。”
她便道:“父親曾教過我,這世上大道萬千,有人碌碌無為,平淡一生,有人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每個人境遇不同,心中的道便不同。”
“這世上千萬種人,即便所有人都可能貪汙受賄,所有人都可知情不報,所有人都能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情,唯獨父親不能,也唯獨父親不會。”
“因為父親懂百姓疾苦,敢為死者開口,叫一聲冤屈,叫一聲不服,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半生浮沉,只為無愧於心,這便是父親心中的大道。”
雨滴沿著父親的蓑衣掛下來,而父親只是遙遙望了一眼高牆之外的萬家燈火,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
……
馮葭從夢中驚醒,外頭黑洞洞的,應當還未到辰時。
她爬起來,點上油燈,兀自給自己倒了口茶,目光落在搖曳的火燭上,自她重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夢到父親。
父親的面容已然模糊,可他唇邊自嘲的笑意卻那樣明顯。
她之前渾不在意,可此時越想越覺得可疑,父親當年究竟遇上什麼事呢?
馮葭思來想去理不出個頭緒,乾脆不再想,只是從後臺調出道具檢視。
她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遇到案子了,道具欄也沒有更新,唯一變化的就是箭矢的數量。
原本她有三根箭矢,第一根用在了石城陳子行身上,讓他墜馬被踏傷,第二根用在了蕭軍身上,讓他失手砍下謝司彥的右手,一箭雙鵰。
現在還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了,馮葭想,這是她的保命殺招,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再輕易的使用出去。
她枯坐了幾個時辰,直到天還矇矇亮時,翠釵跑進來。
“姑娘,老太君病得不輕,天河院的周嬤嬤過來,讓姑娘趕緊過去一趟!”
馮葭起身簡單梳洗了一下,便帶著翠釵去了天河院,剛到門口,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裡面。
老太君躺在病榻上,咳個不停,首位坐著的是丞相謝乾,其餘各房中除了三房謝鯉,和六少爺謝司彥沒來之外,其餘人全到了,就連四房最小的小少爺,年僅十歲的謝正初也到了。
老太君又猛烈地咳嗽一聲。
周嬤嬤臉上帶著不忍,其餘人臉上沒什麼變化,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