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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先生也在場,她到底沒拉下臉來鬧什麼,只從鼻中哼了一聲出來,問道:“今日的口糧,算你出的還是我出的?要算我的我可不幹,村裡半數人家都揭不開鍋了,我可沒那麼大心思還大吃大喝。”
桑榆聞言鬆了口氣,痛快應道:“算我出的。”季婆子嘴角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撇了撇,心裡暗罵了一句敗家娘兒們。
季南山適時地端起杯中米酒,起身來敬季婆子與溪和先生,這場年夜飯總算就此緩和了氣氛,進行了下去。
年後,雪仍是三天兩頭的下個沒完。村子裡也果如季婆子所說,炊煙日漸稀少。倒是時不時地能看見哪家院子裡又起了青煙,那是備柴用盡的人家只能燒溼柴了。這溼柴煙大不說,熱氣中還帶著潮乎乎的粘膩感,但總算聊勝於無,比干挨凍要強。桑榆這幾天時不時跑去看下自家日漸縮水的柴垛,也不由地憂心了起來。
等天終於完全放晴的時候,已經到了春三月。這一個多雪的冬天,荷塘村已經有四位老人又病又餓地沒熬住,走了。餘下的大多數村民也已經食不果腹,面黃肌瘦。過年後不久,族長就去找季秋白借糧了。秋白藉機會半借半送地分了些糧食出來,倒是沒再出現搶富戶的情況。
人們原本熬等著春三月,想去山間地頭弄點野菜和著雜麵子吃。沒想到天晴雪化,四外一片泥濘,地面一踩就深陷下去。這等情境,別說野菜沒冒多少,就是布穀時節能不能順利播種,都得另說。
但人們還是三五成群地走出了家門,四處找吃食。別說榆錢香椿的了,就是嫩楊柳葉,嫩樹皮子,山根底下路稍微好走的地方,都被人剝去了不少。
秋白家裡雖然還藏了些糧食,卻不方便再運上坡了。就連她自己也是一天只起一次火,不過瞞著人多做出點兒來,後晌再吃點涼的。先前偶爾秋白多烙了餅,還揣在懷裡送坡上來,梨花嫂再偷摸給溪和先生還有桑榆送兩張過去。但自從有次秋白回去,在家裡堵著隔壁鄰居家的倆半大小子子在灶上亂翻後,就不再敢隨便出門了。
其實秋白藏的那點糧食,梨花嫂也不預備動了。眼瞅著春耕要誤了,萬一這要地總不幹種不了莊稼,或者是晚了農時減了產,留著點糧食還有點底。更何況,糧食種下去也要好幾個月才能收穫,這段時間也得提前打算出來。
於是,桑榆與梨花嫂也搭伴出去找了幾次吃食,一是多少能弄點兒是點兒,家裡糧食也不多了,二是假如總不出去,還真怕被人惦記上。
桑榆與梨花嫂出去幾次,不過擼了兩把榆錢,挖回幾顆春筍。有次剛發現一個冒了點薺菜芽的山坡,就看見桂花跌跌撞撞奔了過去。到了坡底下,她沒有急著採摘,而是轉過身來,瘦巴巴地臉上一對冒著兇光的眼珠子顯得格外大,就那樣直愣愣地盯著桑榆她們,帶著一種灰撲撲的狠戾感,似乎在宣告自己對這片薺菜芽的所有權。梨花嫂不忿,挺了挺胸脯要過去,讓桑榆給拽住了,小聲勸道:“跟她幹一架,勝了不過得上幾把薺菜芽,可那使出去的力氣,怎麼也得兩個窩窩才能補回來,要不要跟她計較,你可想清楚了。”
梨花嫂與桑榆又圍著山坡轉了轉,實在沒找著什麼可入口的東西,就商量著要往山裡頭走走,到季南山常下陷阱的地方看看有沒有收穫。
兩人剛預備進山,忽然聽到村子裡百歲樹下的銅鑼響了起來,鑼聲緊急急促,幾短几長的那麼幾聲,桑榆知道這鑼聲跟鼓點似的,怎麼個敲法是有說頭的,只是她並不知曉,連忙拽拽梨花嫂的襖袖兒,問道:“嫂子,什麼事?”
梨花嫂就手扯著她道:“村裡有人出事了,集合村人呢。”
桑榆邊跟著她腳步加快地往村子方向走,邊繼續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梨花嫂道:“這得去看看才知道,總歸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