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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這樣大的雪,北方不知道要凍死多少饑民,能不能熬到春天。來年春汛夏澇,江南一定水災……」
言君玉認真出主意:「也許他們會搶富戶,就不會餓死了。」
蕭景衍笑了。
「怎麼了?洛衡說的不對嗎?」
「他說的對,但是是從富人角度,只看到那些活下來的健壯的饑民。大旱大澇一起,搶富戶不過杯水車薪,只有朝廷才能讓大部分百姓活下來。」
江南富戶只知道強盜可怕,不知道一個山賊背後至少有一家餓死的貧民。不是家破人亡,誰會去當山賊呢?這片土地有著最溫馴最老實的百姓,像勤勤懇懇的老黃牛,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不是活不下去了,絕不會與現有的秩序作對。水災裡的婦孺老幼,路邊的餓殍,瘟疫來時一整村一整村的死人,都是他的百姓子民,死的時候,仍然相信著他是真龍天子,是他們的君父。
而天子早已年邁,被病痛和疑心淹沒了心智,沒有餘裕去思考別的了。只剩年輕的儲君在大雪中想著即將到來的災難,這是他的天下,民上面有官,官上面有君,但沒人能對君王負責,九州大地,萬萬臣民,都將是他的責任。
好在還有小言,學會了權謀的少年正認真思考,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小言其實也很聰明,只要一點提示,就能一通百通。就像現在,他就忽然告訴蕭景衍:「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和親了。」
要是自作聰明的人聽了,一定覺得他是傻,才會牛頭不對馬嘴。但真正有智慧的人就聽得懂,小言的珍貴之處就在這裡,要很有眼光的人,才能從一堆石頭中發現看起來憨憨的他。
蕭景衍那句話一說,他就知道為什麼東宮始終不同意和親了。如果只想當個太子,想毫無波折地順利繼位,是可以不管的。但如果是當天下的主人,就不可以。這是他的家,他的天下,西戎是遲早要面對的強敵,所以更要寸土必爭,越早下手越好。他不會放任白蟻蛀梁,日後再修。真正錯得遠了的,反而是慶德帝。
但蕭景衍還要逗他:「小言還知道什麼了?」
他就是想看言君玉紅著耳朵,但還是認真跟他解釋的樣子。
「我知道你對百姓的心,就跟我想帶著士兵從邊疆回家的心一樣。」他看著蕭景衍的眼睛認真告訴他:「原來我們是一樣的。」
不只是不得不做的責任,還有強者的自覺,因為背負了天賦,生來如此,捨我其誰。還有像自己看戰局一樣俯視的視角,因為太瞭解,所以比普通人的視角更敏銳十倍,那些細節都清清楚楚,想想都覺得心酸的憐憫、慈悲、和能看穿整個過程的洞察。連時間都失去意義,因為清楚每一步的代價,一眼就看到結局。
他能理解他身上蕭景衍的那部分了。蕭橒是他,蕭景衍是他,東宮,殿下,宸明太子,都是他,他是天下的蕭景衍,也是言君玉一個人的蕭橒。龍在雲海中遨遊,路過的人只能看見一鱗半爪,只有自己也高高地飛,飛到雲端之上,與他並肩,才能窺見他的全貌。自己要快一點,再快一點,長成挺拔的樹,或者雲嵐說的,絕雲氣、負青天的大鵬,才能支撐得起他。
明明不覺得冷,言君玉還是伸手抱住了他,擁抱是多好的東西,這世界這麼大,什麼真龍天子,其實也不過是和他一樣有血有肉的凡人。蕭景衍安靜把下頜靠在他肩膀上,他們互相支撐著,像古書中纏抱的樹,根須交纏,枝幹相觸,一起往上生長,長到雲海之上,晴空萬裡,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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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上響起清脆馬蹄聲,除了東宮,誰也不敢深夜在城中騎這樣的快馬,
他要回去做太子了,言君玉知道。
容皓老是說「偷得浮生半日閒」,這其實也是一個偷來的晚上,從離宮之前,就知道很快就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