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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一定還在這個城市裡——這是最可怕的猜想,但是很多人找了,都沒找到,也就忘了。可是後來,一九九四年,全國的統計資料說,我們這座城市,血液病的發病率比全國的平均水平要高很多,那個時候才又有人提起很多年前的‘鈾’來,可惜這已經變成了跟八卦新聞差不多的猜想了,沒人能證明到底是不是跟它們有關係。”
“跟探險小說一樣。”他笑。
“沒錯。那個時候我就想,真是不得了,人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代價。不管以什麼方式。”
“可是為什麼不是別人就是我呢?我也想能像你一樣,輕輕鬆鬆地說一句‘人總得為自己做的事情付代價’。為什麼我就得當一個‘代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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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楊(2)
“你怎麼知道我很輕鬆?”我轉過臉,看著他,“我們誰也體會不了你受的苦,可是正因為體會不了才不可能輕鬆。我不是那種使用同情心像使用一次性塑膠袋一樣的人。方可寒以前跟我說過:什麼‘同情’,什麼‘設身處地’,什麼‘溝通’,這些詞兒都是很重的——根本不該被用得這麼濫。而且,剛才那句話其實不是我說的。是方可寒說的。我給她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她就跟我說:看來人總得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代價。還有一句我沒告訴你,她說:總要有人來還,不能大家都只想著逃避。那時候我真驚訝她會這樣想。可是現在我覺得,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在還,時間,方式,程度不同而已。當然我們誰也不願意跟你互換位置——可是這並不表示我們都可以置身事外——那些自認為自己置身事外的人不夠聰明,你大可不必跟他們認真,他們不配傷害你。”
“真奇怪。”他眼睛亮閃閃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說的話,拆開聽好像很難懂,可是連起來聽,我就知道你是在說什麼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個‘什麼’到底是什麼。我不能給它定義,我沒那個本事,我只是描述它而已。”
“那你告訴我一件事。”
“說。”
“你的朋友,那個方可寒,她是已經死了對不對?別騙我,我早就猜出來了。”
他蒼白的微笑裡,災難的漣漪約略地一閃,蜻蜓點水。碧綠的藤蔓之外,豔陽高照。夏日的空氣傳過來一陣清新的泥土香,還有這香氣中隱隱騷動的慾念。
昨天夜裡下了場大雨,所以今天不太熱。黃昏就在一片涼爽之中降臨。悠長的走廊裡此時突然給人一種安靜下來的錯覺。錯覺而已,黃昏是個奇妙的時刻,把平庸的生活變成舞臺劇的場景。很多事情就在這曖昧不明的莊嚴裡發生。
“阿姨。”那個小男孩站在樓梯的拐角,一雙看上去很敏感的大眼睛。
“你叫我?”我疑惑地打量他,穿的是實驗小學的夏季校服,白色的短袖衫下面兩條小胳膊細細的。
“阿姨,請問,張雯紋住這兒嗎?”
“你是——”那孩子臉上居然泛起一陣紅,黑黑的眼睛輕輕一閃,就像是深深地流淌了一下,那裡面有種食草動物的,即使戒備過也遮不住的善意。
“我是她們班的同學,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來學校了,我們還以為她要轉學。昨天我聽見老師們在辦公室裡說她其實是病了,就住這兒。”
“那你們老師沒跟你們說——”
“說什麼?”
“沒什麼。”我看著他小鹿一樣的眼睛,笑了,“你是不是叫羅小皓?”
他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她跟你提過我?”
她跟你提過我。她,她是誰。羅小皓,跟你比我畢竟是個大人,你藏不住的。
“你今天來得不巧。”我對他說,“專家們正在給她會診呢。你還是先回去吧,你媽媽要著急了,我會轉告張雯紋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