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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那條線索。
萬極宮中有正道內應,她卻不知,沈邑此行,本就要揪出家中內奸。
伍雀磬不久後花時間將東越分壇裡裡外外轉了個遍,然而找人如同釣魚,只能留下線索等魚自動上鉤,其間還冒著隨時被人反揪魚餌、順藤摸瓜拆穿身份的風險。
好在曾經時刻不離左右的馬密使不再出現,伍雀磬失落之餘,反倒覺行事再不縛手縛腳。
她餌料灑出足足兩日,才等到一份藏有暗語的添置清單呈至面前。伍雀磬不天真,更不敢貿然行事,硬壓下儘快弄清對方身份的那份急迫,靜待約定見面的時機。可到底有幾次忍不住,試圖對有可能傳遞清單之人以暗含訊息的叩擊聲試探,那按理是正道內應間機密度最高的聯絡方式,伍雀磬敢用,反倒沒那麼怕被人發現。
當然萬極宮也有自己私密的聯絡方式,簡單有序且間隔不同的敲打,各有各的含義。那些張書淮曾教過她,可惜二人相處日短,也只粗粗入了門。現在想來,伍雀磬倒頗有些思念那位外粗內細的張叔叔,至少比馬含光暖人心百倍。
正當伍雀磬攢足了十二分精力,刻意拋開馬含光,逼自己忙於正事之際,卻有離分壇不遠的岸上雕沙比試頻傳訊息。賽事已啟,伍雀磬即便再不想關注,也防不住他人之口,相關的閒談碎語簡直無時無刻、不分場合地紛至沓來。
此比試不以旦夕決勝負,沙子和水雕刻物體,多少都需耗費數日光陰。
聽聞過程中除沙與水外沒有任何其他質料,賽事前會為此淘取大量細沙,更因雕刻過程需時時保證沙粒的溼潤,還需人工架起水槽引流,總之工序繁重又複雜。因此初於碼頭下船那時,伍雀磬才會見到人擠人的遍地勞工。
沙子如何塑形,伍雀磬心中好奇,卻又強忍好奇。她見過海岸某處被長索圍住、灑上秘藥即可保經年不毀的成品,有些是浩大建築,有些則是栩栩如生的活物,沙土原本的顏色,但皆具細緻入微的特質。
自打賽事開始,伍雀磬漸對滔滔輿論生出麻木,直至有一日她經逢過道,聽聞:“你們可知琳琅莊今次以何決勝沙場,是咱們的少宮主,是有人要雕個一模一樣的玎顏少主!”
伍雀磬手中所拿之物,噼裡啪啦悉數掉了個精光。
眾弟子回頭一見她,各自欠著身作鳥獸散。
伍雀磬猛地掉頭,什麼也不顧,誰攔也不攔不住,瘋了般往海岸去跑。
那人滿為患的賽場之內,有人雕樑畫棟要造寶閣,有人精雕細琢要摹古獸,有一人佔據著黃金要位,卻最為低調。因為他的沙基最矮、最纖細,只有一人的高度。無數的旁觀者於場外指指點點,見證他一日日將那夯實的沙堆雕刻出女子嬌柔的體態。直至面相初顯,那被臨摹之人才姍姍站在了人群的視線內。
作為琳琅莊的少莊主,作為萬極宮的少宮主,作為東越海濱遠近千里難覓的嬌俏美色,孔玎顏拋頭露面做了自家山莊沙雕的原型。多少人為一睹她芳容爭破了頭,多少人想見一見那成形的實物有多儀態萬千。今日,那不眠不休埋首雕刻之人,終於完成其作品的最後一筆勾勒。
孔玎顏作為真身,亦取下面上隱約遮擋多日的輕紗,回首一瞬,與其並立之塑像,渾然若雙生。
馬含光薄薄玄衫,挽了寬袖,一手纏著黑紗,面目為草笠所遮,便立於二“人”當前。
長天碧海,黃沙造物。這名原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新手,似那麼憑空冒出籍籍無名的一個人,竟於左右行家裡手的交逼夾攻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作品,且不乏大師風範。
要知道,武人之間所做的較量,哪怕是雕堆沙子,都不可能是單純的雅藝探討。再多的明文規則,耐不住一道渾厚內力隔空碎物,何況是那細小又繁多的流沙,輕輕一碰,脆弱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