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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到頭來,恨當初那個心思蠢鈍的自己,恨如今這個沉迷軟弱的馬含光,最難的不是如何去毀滅他人,而是如何不在這百般掙扎中自我抹殺。
其實他做不到的,隨時都會半途而廢,隨時都想著與她黃泉相見。
黃泉谷,他力證了自己的軟弱。
左護法儲存一具屍體長達五年,終於祭出了他的殺手鐧,馬含光全然沒有任何接招的餘地。他找了這麼久的人,哪怕是一根枯骨、一縷青絲,他都已剋制不住與其長眠。伍雀磬要殺他,他終於得感一種愧疚得到釋放的滿足。他知道那屍體不是她,無比清醒,他也抗拒著不願放棄,一條走到今日才言放棄的路,他靈魂浮空,俯視自身,只看到一具可悲得令人作嘔的殘軀。
如果沒有廖菡枝的那些呼喊,如果沒有一口鮮血徹底將那迷茫的視界染紅,他大概不願再去掙扎。何必掙扎呢,殺身,未嘗不是一種最為直接的復仇。
然而他竟然被拉了回來,從靜待死亡的神往之中……到最後,攝元功吞噬了所有無感死士的內力,他沒有想要戰勝什麼,單純是抱著一種與左護法同歸於盡的決心,袖刃從最柔軟的腰腹將人身劈作兩截,他驚懼地見到,不遠處對自己窮盡追殺的師姐,同一時間,頹敗倒地。
暗紫天宇,黃泉谷終年不散的迷霧,吸飽了血,紅得炫目。
是否一切都得以結束,馬含光顫慄挪步,傾倒於那人身側。
“師姐……”他握緊她冰冷的手,時光回溯,他們終能並排葬身崢嶸嶺。
……
“師姐!”
出雲岫密使獨居,守護病患整整三日不眠不休的沈密使,單手支頭於桌邊入夢之際,再次被一聲慘烈至極的嘶啞驚呼打斷。
他人微微掀睫,想略瞟一眼而後繼續補眠,卻忽見那昏迷三日不見轉醒之人竟不知何時坐直於床間,上半身還立得筆挺紋絲不動,沈邑猛一激靈,再無睏意。
他起身便往床畔走:“你可算醒了!”卻見那人被喚了一聲,似受驚般顫了顫,並未看他,只掀了薄衾便欲下地。
馬含光病榻纏綿幾日,面色慘白如紙,唇周生出青茬,他眼眸深,鼻根挺,若憔悴起來就愈發顯得眼下黛影深沉,然而病中也有病中的孱弱,黑瞳恍惚,凜冽銳減,反叫人瞧了生憐。
沈邑不愛伺候人,指使侍者替馬含光更衣也總是草草了事,眼下見他墨色的褻衣未繫好,又於睡夢中壓了一壓,打褶且凌亂。那原該如緞子般柔順且富有光澤的長髮也略有幾分黯淡,蓬鬆地披散著,隨馬含光動作掉落幾束於胸前,總之就是病態之中還有幾分養眼。
沈邑電光火石間將人周身觀摩個遍的習慣未改,卻還記得扶人:“你鬼門關前才撿回條命,這會兒下地又要做什麼?”
馬含光雙唇乾裂,幾分薄,唇心間痴痴囈著絮語,並未理會沈邑,沈邑凝神一聽,當即搖頭,竟還是“師姐”。
他自然知道馬含光是個情種,更知那師姐於這人心中佔據何位,可也不至於險死一回,那原不露情緒、天長地久只將相思深埋心底的馬密使就成了這副痴漢樣。
病中大叫胡言,雖只有數次,可也是“師姐、師姐”好似要剜他的心般,如今好難得醒來,瞧著似不清醒,恍恍惚惚仍要去尋師姐。
馬含光虛弱卻不缺行動力,趿鞋立起,便已向前邁出一步。沈邑攔他:“到底去哪?”
馬含光被他攙扶,側過頭來:“屍體呢?”
沈邑一愣:“屍體?”
眼前人頓時又不像大病之後的糊塗,眼神有焦,目光直接且銳利:“黃泉谷的屍體在哪?”
“哦,”沈邑反應過來,“死得密密麻麻,收拾麻煩,放了把火全燒了。”
馬含光膝頭忽有虛軟,人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