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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崑崙,瓊華宮。
大殿上岑寂無聲,夙瑤微斜了身子靠在掌門座上假寐,一隻頎長白皙的手托住下頜,遠看如同新雪,因著垂落的青絲映襯,更折射出一段耀眼的皎潔。
她還不過二十出頭年歲,面容如今看來也是精緻姣好,猶然殘留著少女時那份令玄靖失神的潑辣與嬌俏。
可如今的夙瑤,即便是闔目休憩之時,那張蒼白冷肅的面龐都未有片刻鬆弛。彷彿有人在昔日少女如花的雙頰上蒙了一層面具,將她嘴角抹平、血色沖淡,嬉笑怒罵都遮掩,只把眉梢和眼角高吊,一點點磨利削薄,最終斜挑起一個刀鋒般冷厲的弧度。
多年來除了玄靖,從來也沒人能看透這層鐵面,看透重重深雪底下埋著怎樣一朵寒梅般細小而倔犟的芯,從而知曉所謂的高嶺之花不過起於凡塵,所謂威嚴冷酷,不過是熱血成冰。
——而現在,就連唯一的玄靖也不在了。
於是就連夙瑤自己,也把冰雪當做真心,從此不再於胸中抱持人情的溫度。
冷眼、冷麵、冷言,從高臺之上俯瞰弟子叩首的她看上去凜冽不可侵犯,像是將鐵水澆鑄成蓮花,無色無香因此也經年不謝,美得銳利寒涼,令人心驚。
“滿座衣冠猶勝雪,更無一人是知音。”
有時她也會於心中默唸如此悽清的詞句,或者提筆書寫,然後又飛快地揉皺撕碎,看它們在跳動的燭焰之上褪色、枯萎,零落成灰,一如多年之前青梅初綻,她曾經鮮亮明快的表情。
過去了,夙瑤向自己說。都過去了。
在其位必謀其政,身為一派掌門,原就該以大計為重,將過去那青澀的、少不更事的自己全數忘記。
曾經拎著夙滄耳垂向她訓話也好。
曾追在雲天青屁股後頭替他們收拾爛攤子也好。
曾經與那個恃才傲物的玄霄水火不容,又對他懷抱著一絲隱秘的欣羨也好。
還有玄靖——只要看見他踉蹌追在身後的笨拙樣子,她即使再不情願,心中也總會敷上一層平穩柔軟的妥帖。
那本就是個落葉般的人,低在塵埃裡,匆匆行路時目不能見,及至從高處跌落,惶惶不安卻沒感到疼,到這時才會驚覺:原來他一直都在那裡,磐石般萬載不移。
然而……包括這一點僅存的柔軟在內,全部全部,都只是屬於“夙瑤”而非“瓊華掌門”的感情。
如果二者必定擇一,那麼她將會毫不猶豫地捨棄“夙瑤”。
終有一日,她想。
終有一日,當她踏上雲端成就仙緣,她將會拋卻凡間一切牽絆,也包括玄靖的音容。
玄靖資質微淺,無心也無能得道成仙,這點她從一開始就明白。
從一開始,她就知曉他們的結局會是天涯陌路。
……所以,完全沒什麼可惋惜的。
那是她自己選擇的人生。
選擇孤獨,選擇嚴謹克己,選擇太上忘情。
即使有一天再也記不起玄靖的名字,只要大道得成,以一代“掌門”之名流傳青史,那麼“夙瑤”的一生便無遺憾。
應該,是全無遺憾才對——
“……夙瑤師妹?你果然還未歇下。”
寂靜廳堂中冷不丁地有人聲響起,夙瑤陡然一驚,發現來人是玄震之後方才緩緩舒了口氣:
“……師兄。我還有些瑣事須得綢繆,你身子不爽,怎麼不在房中歇息。”
“歇息……?”
玄震垂下眼苦笑,聲色與步伐都是藏不住的虛浮:“我雖已是個無用閒人,但眼下正值緊要關頭,要我視若無睹、充耳不聞,將萬事都推在師妹肩頭,卻也有些困難。”
夙瑤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