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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宇軒昂地坐在深凹的洞窟裡。這時,使我驚訝的是,它竟比我剛才在幾公里之外看到的更像是兩尊佛像。無論是它的窟形,還是從座椅垂落下來的衣裙,乃至雕刻的衣紋,都與敦煌和雲崗中那些北魏與西魏的佛像酷似!如果我們將兩個佛頭安裝上去,也會十分和諧的!於是,它叫我神馳萬裡,一下子感到世紀前絲綢之路上那段早已逝去的令人神往的歷史--從亞歷山大東徵到希臘人在犍陀羅為原本沒有偶像崇拜的印度人雕刻佛像,再到佛教東漸與中國化的歷史--陡然地掉轉過頭,五彩繽紛地撲面而來。
第47節:不停地翻卷
原來時間隧道就在希臘人的石頭中間!在這隧道里,我似乎已經觸控到消失了數千多年的那一段時光了。這時光的觸覺,光滑、柔軟、流動,還有一些神秘的凹凸的歷史輪廓。我靜靜坐在山頂一塊山石上,默默享受著這種奇異和美妙的感受,直到夕陽把整個石碑染得金紅,彷彿一塊燒透了的熔岩。
由此,我找到了逼真地進入希臘歷史的秘密。
我便到處去尋訪古老的文化的石頭。從那一片片石頭的遺址中找到時光隧道的入口,鑽進去。
然而,我發現希臘到處全是這種石頭。希臘人說他們最得意的三樣東西就是:陽光、海水和石頭。從德爾菲的太陽神廟到蘇紐的海神廟,從埃皮達洛夫洛斯的露天劇場到邁錫尼的損毀的城堡,它們簡直全是巨大的石頭的世界。可是這些石頭早已經老了。它們殘缺和發黑,成片地散佈在寬展的山坡或起伏的丘陵上。數千年前,它們曾是堆滿財富的王城、聆聽神諭的聖壇或人間英雄們競技的場所。但歷史總是喜新厭舊的。被時光壁的篩子篩下來只有這些破碎的房宇,殘垣敗壁,斷碑,兀自豎立的石柱,東一個西一個的柱頭或柱礎。
儘管無情的歷史遺棄它,有心的希臘人卻無比珍惜它。他們保護這些遺址的方式在我們看來十分奇特。他們決不去動一動歷史遁去之後的&ot;現場&ot;。一棵石柱在一千年前倒在哪裡,今天決不去把它扶立起來。因為這是歷史的本來面目。尊重歷史就是不更改歷史。當然他們又不是對這些先人的創造不理不管。常常會有一些&ot;文物醫生&ot;拿著針管來,為一些正在開裂的石頭注射加固劑,或者定期清洗現代工業造成的酸雨給這些石頭帶來的汙跡。他們做得小心翼翼。好像這些石頭在他們手中依然是活著的需要呵護的生命。
他們使我們認識到,每一塊看似冰冷的古老的石頭,其實並沒有死亡,它們猶然帶著昔時的氣息。它們各自不同的形態都是歷史的表情,石頭上的殘痕則是它們命運的印記與年齡的刻度。認識到這些,便會感到我們已身在歷史中間。如果你從中發現到一個非同尋常的細節,那就極有可能是神奇的時間隧道的洞口了。
邁錫尼遺址給人的感受真是一種震撼。這座三千多年前用巨石砌成的城堡,如今已是坍塌在山野上的一片廢墟。被時光磨礪得分外粗糙的巨大的石塊與齊腰的荒草混在一起。然而,正是這種歷史的原生態,才確切地保留著它最後毀滅於戰火時驚人的景象。如果細心察看,仍然可以從中清晰地找到古堡的佈局、不同功能的房舍與縱橫的甬道。1876年德國天才的考古學家謝裡曼就是從這裡找到了一個時光隧道的入口,從隧道里搬出了偉大的荷馬說過的那些黃金財寶和精美絕倫的&ot;邁錫尼文化&ot;--他實際是活龍活現地搬出來古希臘一段早已泯滅了的歷史。謝裡曼說,在發掘出這些震驚世界的邁錫尼寶藏的當夜,他在這荒涼的遺址上點起篝火。他說這是2244年以來的第一次火光。這使他想起當年阿伽門農王夜裡回到邁錫尼時,王后克莉登奈斯特拉和她的情夫伊吉吐斯戰戰兢兢看到的火光。這跳動的火光照亮了一對狂戀中的情人眼睛裡的驚恐與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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