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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紀實] 《為歷史流淚:親歷戰後伊拉克》作者:聶曉陽【完結】
前言前言
作為中國惟一一家常駐伊拉克新聞機構‐新華社的首席記者,我在伊拉克待了整整8個月。在我32歲生日即將到來的時候,我終於告別了仍然到處是硝煙的伊拉克。在北京樹葉金黃、天高雲淡的秋天,我像剛從窒息中甦醒的人那樣,貪婪地呼吸著和平和寧靜。
我身上仍然還帶著硝煙的味道。回到北京最初的幾天裡,我出門依然是那種隨時被人瞄準的感覺。坐進計程車裡,我的第一反應是能不能用什麼東西把車窗擋上,以免讓外面的人看到裡面坐了一個&ldo;外國人&rdo;而遭到跟蹤和綁架。
我經常會突然陷入一種沉思,陷入一種對巴格達往事的回憶。當我漸漸重新習慣了和平的時候,我開始變得特別敏感。季節變換、起風落雨、街頭散步、朋友聚餐……這些最普通不過的人生瑣事,在我眼裡有了特別的意義。我開始理解爆炸和槍聲摧毀的不僅僅是一個物質世界,還有人的精神世界。
安全感和生命的尊嚴沒有了,戰爭將人變得如同螻蟻。
老家的朋友強沫曾為我的平安歸來組織了一個小小的聚會,期間擅長丹青的劉嵐特意潑墨揮毫,寥寥數筆畫了一幅&ldo;忘憂草&rdo;給我。現在這幅《忘憂草》就掛在我北京的居室裡。我經常凝望&ldo;忘憂&rdo;二字浮想聯翩。一方面,從巴格達平安歸來,還有什麼憂愁之事值得牽腸掛肚呢?另一方面,我的同事、朋友還堅守巴格達,每天都有血腥的訊息從那片古老的文明故地傳來,我又如何能夠忘記憂愁?
北京一所大學的學生會請我去講述在伊拉克的經歷。走進久違的校園,看到貼在食堂附近的這次講座的海報,我立即想起在耶路撒冷、加沙和巴格達,貼在大街上的死難者照片和充滿仇恨的標語。能在和平的環境中遠觀戰爭也許是一種雙倍的福分,但我們不僅僅是戰爭的看客,我們是這個依然存在戰爭和殺戮的世界的一員;我們暫時不是戰爭的直接受害者,但我們依然是戰爭邏輯的潛在受害者。
講座中不斷有同學遞上紙條。其中一張紙條寫道:&ldo;謝謝您告訴了我一個真實而遠遠超出我想像的世界。&rdo;還有一張紙條問:&ldo;面對種種悲劇、災難、困難和恐懼,你哭過嗎?&rdo;我沒有哭過。但是,遠離了那些悲劇、災難、困難和恐懼,我卻忽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感覺。
那天晚上在回家的汽車上,我忽然非常傷感,淚水悄悄地濕潤了眼睛。在那個我曾經追求和實踐新聞理想的地方,人們正在爆炸和槍聲中度日如年……
伊拉克戰爭的主要戰事已經結束,但戰爭仍然在以另外一種更加殘酷的方式繼續著。除了爆炸和殺戮,伊拉克很難傳出什麼令人振奮的訊息。伊拉克歸來,所有的記憶並沒有模糊。相反,在北京和平溫暖的夜晚,那些伴隨著爆炸和槍聲的日子依然折磨著我的思緒。我覺得自己有責任把一個真實的、超出人們想像的伊拉克完整地展現在國人面前。
我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整理我在伊拉克的筆記。今天發生在伊拉克的一切,都將成為明天的歷史。然而,往往後人能讀到的歷史,多半是對當局者的頌揚和對英雄的讚美。人民所承受的苦難,人性在社會變遷中所受到的傷害和扭曲,往往很難從正史中讀到。民主也好,自由也好,往往是政治家的遮羞布。對普通民眾來說,如果一位母親早晨送走她的幾個孩子,到了傍晚不知道究竟誰還能活著回來,那麼這位母親將如何評價這個所謂的&ldo;新伊拉克&rdo;?
關注戰爭狀態下的人,關注被佔領國家中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