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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說話:“我的爸爸是知青,在荔波插隊的時候娶了苗家出身的媽媽。回城很艱難,好在全家都回來了,不過爸爸沒有勞保,也找不到固定工作。”
他頭一回說起他的事情,她也頭一回聽。她安靜地坐著,聽他說。
“爸爸給小區做保安,有一天遇到小偷,他盡忠職守地去追小偷。可他們有三個人,他才一個,沒有路人幫助他,對方人多勢眾,捅了他三刀。”
風冷了,這是楊筱光意料不到的故事,她怔怔地反握住潘以倫的手,也唯有握住他的手。
“區裡給我們發了一個‘見義勇為好市民’的錦旗,還有兩萬塊錢的撫卹金。警察沒有抓到小偷,這樣的案子太多了,很多是破不了的。
“初三的時候我認識了區裡有名的混混,他們說可以幫我捉到小偷,我就跟著他們,打架鬥毆,販賣盜版CD的事情都做過。我們這個區的人看中鄰區地盤人氣旺,賣碟子賣得動,就過界挑釁。我是個打前鋒的小嘍囉,也許是天意,被我打聽到捅死我爸爸的小偷就是他們那邊的人,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那天的前幾天,我找到兩個嫌疑人,偷襲了他們,一個人被我打斷了肋骨,另外一個傷了眼睛,我只是被砍傷了拇指。我爸爸是‘見義勇為好市民’,我不是。我在初三的時候就學會了以暴治暴。那天早晨,要不是你從車裡出來多管閒事,恐怕我當天就被廢了。”
他的聲音輕輕飄在夜風裡,楊筱光很艱澀地聽著。她想,他的童年和少年,和她多麼不一樣!
潘以倫說:“你大概不知道,你爸爸是我初三時候的數學老師,我經常逃課去賣盜版CD,沒少被他批評。”
楊筱光詫異地望著他,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們之間,從她不認識他開始,就有這麼多瓜葛。她問他:“你—是怎麼走出來的?”
“我在少教所待了三年,我媽媽不來看我,她被我傷透了心,說就當沒有生過我。我被放出來以後,唸了中專,考不上大學,只好早點兒工作。我被關進去時,那兩個人也被刑事扣押了,殺我爸爸的那個失蹤了,我打傷的那兩個只不過是望風的。他們傷得很重,我被罰了錢。媽媽為了那些錢,一天打兩份工,那幾年她過得很累。”
“正太。”
潘以倫也握緊楊筱光的手。
“如果我爸爸當年遇到像你這樣能管閒事的,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天你一鑽出車說話,我就認出了你。我初中對面就是你們學校,我看到過你扶老人過馬路,有人騎腳踏車撞了你同學,你和人爭得臉紅脖子粗。我沒想到過了這麼些年還能再遇到你。呵!楊筱光,你怎麼這些年都沒怎麼變過?老李受傷壓根兒就不關你什麼事!”
楊筱光難以呼吸順暢,她幾乎震驚了,定定地看著潘以倫,聽著這些她自己幾乎都遺忘了的往事。
“你一直生活在象牙塔裡。我這樣一個人,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做你的男朋友。”潘以倫無奈地望著她,“我比你小,你爸媽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但我管不住我自己。”
楊筱光任由潘以倫握緊她的手,將它安放在他的胸口,她很難理清自己的思緒,很難開口再說些什麼。
潘以倫說:“小姐姐,謝謝你。”
十六 亦步亦趨亦彷徨
潘以倫同楊筱光講完這些話,就把她送了回去,又在她家樓下站了一會兒,看到她房間的燈亮起來,又看到她掀開了窗簾布。
她探出身子擺了擺手,打了一個手勢,在問他怎麼回去。
她原本以為他懂不了她複雜的手勢的,但是他懂了,他也做了一個動作。
“翻牆。”
楊筱光笑起來。這時跑來一條小區的鄰居養的金毛,竟繞著潘以倫搖頭擺尾,要好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