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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遊行後我在操場邊碰到許小曼,我點點頭與她擦身而過。走過去她在後面叫:「池大為。」我乖乖地站住了,轉過身去。她站著不動,也不做聲,笑著。我怔了一會說:「有什麼事嗎,許小曼?」她說:「誰規定了有事情才能叫你?」我站在那裡很不自在說:「那,那……」話沒說完,她頭那麼輕輕一點,似乎是叫我過去。我怕自己領會錯了,仍站著。她手抬起來,食指輕輕勾了一下,我像接到了命令,挪步走了過去。她說:「前天藥理分析我缺課了,要抄你的筆記,拿來。」我從書包裡把筆記本拿出來。她接過去,也不說什麼,仍望著我,笑著。我心中發慌說:「還要什麼,許小曼?」她仍然望了我,說:「不要什麼。」我躲著她的眼光,盯著她的腳。她輕輕一笑說:「池大為。」我猛地抬頭說:「什麼事,許小曼?」她抿嘴一笑說:「沒什麼事。」我站著不動,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抬手用衣袖擦了一下。她哧地一笑,手很優雅地一揚說:「沒什麼事,你去吧。」過幾天上課時,她當著同學的面把筆記本還給我,旁邊的男同學都感到驚奇,直對我擠眼睛。我看看筆記本的封皮已經包好,裡面破損的地方也都用透明膠帶粘上了。我心中大為感動,卻不敢往深處想。許小曼是我這樣的人消受得了的嗎?她的漂亮在我們系裡甚至全校都是出了名的,寢室裡的男同學經常站在樓上視窗,看她打了飯從下面回宿舍去。有次我就親眼看見她在食堂裡喝粥,外系一個男同學坐到她身邊想搭話,她把勺往碗裡一扔,「當」地一響,端著就走。何況她是北京人,父親又是軍級幹部。傳說班上有八個同學想追求她,被稱為「八老」。這樣的女孩我從來視若天人敬而遠之,想都沒想過自己能與她有什麼特殊的交往。上大學三年多來,我很少跟女同學說話,更不用說跟許小曼了。我並沒有小看自己,內心甚至還很驕傲,我儘量把這點驕傲從學習上特別是考試中表現出來。同時我又很現實地看自己,我憑每月二十一塊錢的助學金生活,衣服也沒有一件瀟灑的,書包還是帆布的軍用書包。校園裡還有幾個人用這種老式書包?以前寢室裡幾個同學在爭論許小曼的挎包是仿皮還是真皮的,面紅耳赤幾乎要吵架,最後的考察的結論是真皮的,還是澳大利亞進口的小牛皮。就憑這點差別,我就沒有想過自己會跟許小曼有什麼特殊的來往。不是自己的東西,想它幹嘛?我心如止水,也就不必像「八老」等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因此我感動過後,只覺得許小曼是個好女孩,別的也沒去想了。
有天晚上我去三教自習,剛坐下許小曼就進來了,湊到我跟前說:「池大為你也在這裡啊。」她坐在我後面幾排。看著書我總覺得腦勺麻酥酥的,幾次想扭頭看看,都忍住了。書看得越來越含糊,心神都轉到了後面那個人身上。一會許小曼過來問我一個問題,不幸我說得語無倫次含糊不清。她去了我十分遺憾,幾年才等到這麼一個表現的機會,反而丟臉了。她會不會在心中小看了我?我真希望她再給我一次機會。就好像有心靈感應似的,正想著她又過來了,這一次我講得有條有理。她頭髮中散發出一種奇異的芬香,我忍不住裝著要講得更詳細些,把頭靠近了用力地吸了幾下。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心情不定,那種淡淡的芬香總是在我身邊繚繞。
第二天晚上我又到那間教室去,模糊地希望再見到許小曼。到了九點多鐘她還沒來,我心神不定,又說服自己說:「幾年才碰到一次,還有第二次嗎?」漸漸的我反而安心了,想入非非,那可能嗎?正想著她進來了,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眨一眨眼,可不是她。她笑一笑,我點點頭,又低下去裝作用心看書。她在我的左前方坐下,掏出筆來寫什麼。我的頭不聽使喚似的,老忍不住微微偏了斜著眼去瞟她的側影,鼻子,耳朵,頭髮,無一處不是恰到好處。看見她頭一動,我馬上就把頭轉向書本。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