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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她吞了安眠藥，被拖來洗胃搶救的畫面歷歷在目， 剛到時還壓得住的回憶， 在熟悉的地方開始隱隱決堤。
她一遍遍撫摸中指上的戒指， 穩住神，邁上住院部臺階，一路乘電梯上六樓消化科，找護士詢問小姨的名字，得到答案後，心急又膽怯地挪去那間病房門前。
看一眼，她眼圈就紅了。
不是猜測，不是瞎想，十多來年裡唯一對她好過的那個人，正形容枯犒地躺在床上。
秦幼音衝進去，在床邊顫聲喚她：&ldo;小姨……&rdo;
病入膏肓的女人沒反應，在她喊了五六聲後，才遲緩醒過來，一見她，渾濁雙眼裡有了光，激動得要坐起來：&ldo;囡囡，你怎麼來了。&rdo;
秦幼音連忙扶她：&ldo;小姨你別動，好好躺著，我來看你的。&rdo;
女人抓住她的手，來回打量許久，緩緩流了淚，虛弱喃喃：&ldo;囡囡長得越來越美了，比以前氣色好，哪裡都漂亮。&rdo;
她開口吃力，一句話斷續好幾次，喘著說：&ldo;去東北這麼長時間，過得好不好？還有沒有人，欺負你？&rdo;
秦幼音哭著搖頭：&ldo;特別好，我膽子變大了，也不用再吃藥，小姨，我遇到保護我的人了。&rdo;
她專注傾訴著，完全沒注意到走廊裡出現的兩道人影，一高一矮立在門外，震驚盯著她，陰寒帶欲的目光如毒蛇般攀上她纖瘦的脊背。
女人摩挲著她指間的戒指，欣慰得連連嘆氣：&ldo;能讓我們囡囡的病痊癒，肯定是個靠得住的男人，我放心了，終於能閤眼了。&rdo;
秦幼音眼淚流得更兇：&ldo;小姨，我的病能好，你也能的！&rdo;
女人苦笑，艱難地伸手摸她頭髮：&ldo;我是醫生，心裡有數，晚期了，就是在拖日子，走之前能見著你，真是太好了……你過得幸福，我也能跟你媽媽有個交代……&rdo;
秦幼音心如刀割，還想繼續說，女人攔住她，神色略有緊張：&ldo;囡囡記住，以後別再來了，把這裡發生的所有事從你生命裡剃掉，往後好好過日子，還有……我聽他們說，周嶺……周嶺明天晚上會回來，還帶著他女朋友……&rdo;
&ldo;是從前在學校帶頭傷害你的……那個女學生梁彤。&rdo;
秦幼音身上反射性一抖，兩個名字把她釘在椅子上。
&ldo;幸虧你早一天，千萬別跟他遇上，&rdo;女人盡力抓著她，&ldo;我住院前，收拾出來一些你媽媽的老物件，還有你過去那些筆記本和畫，都沒燒，一起留著，本以為沒機會給你，現在……你如果想要就趁今晚拿回去，明天一早趕緊走。&rdo;
護士來換藥了，嘀咕著醫藥費不夠，需要補交。
秦幼音低喘著離開病房前，忍不住回頭，女人無力地含笑望著她，眼中晶瑩，儘是歉意。
她心裡無比酸澀，把卡里攢下的生活費劃出絕大部分，默默給小姨交了藥費，只留下回程的一點錢，醫生問她：&ldo;你是家屬？早點準備後事吧。&rdo;
秦幼音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她無能為力的事實在太多了，多到已經成為習慣。
她無聲無息抹著眼睛，頭重腳輕走出住院部，在通向醫院大門的小路上挪動，後面的兩個人不聲不響，鬼魅一樣如影隨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