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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身上不大好。可讓太醫瞧過了?&rdo;皇后欠身稍肅了一肅道:&ldo;謝皇上垂問。臣妾只是略有些傷風。太醫瞧過了,說不妨事。&rdo;
皇帝見她垂首而立,半晌默無聲息,只有頭上簪環相碰叮叮輕響。一時間竟不知再說什麼好,只得道:&ldo;那就好。&rdo;說著點一點頭,又道:&ldo;自己身子,斟酌著保養吧。&rdo;言畢轉過身,周勇貴忙上前支起轎簾。皇帝走了兩步,忽覺簷下一陣風起。他定住腳步微一轉頭,見皇后正低身行禮。不覺暗嘆了口氣,又稍頓了片刻,終於還是上轎而去。
御駕回到乾德宮,漫天細雨不知何時已飄灑起來。宮裡四處正在上燈,斗大的紗質宮燈顫悠悠懸掛在簷廊下面,朦朦的暈黃的一團光霧,照出外面雨絲如銀針一般閃閃發亮,斜刺著飛she下來。
皇帝換了衣裳,正坐在案邊批閱奏章,耳聽得外面雨聲淅瀝時響時喑,心中忽然有一個小小觸動。便擱下筆,對外面道:&ldo;來人。&rdo;周勇貴應聲而入,見皇帝沖他點頭,連忙幾步趕到御案旁。皇帝低低的道:&ldo;明兒的事,都安排妥當了?&rdo;周勇貴早知道皇帝會有此一問,低頭答道:&ldo;回皇上,都安排妥當了。&rdo;皇帝聞言欣然一笑,轉頭將手中奏章撂在案上,吩咐道:&ldo;朕乏了,歇著吧。&rdo;
春雨如訴,纏綿下到半夜便悄然而住。早起只見艷陽高照,大周皇城上下,黃瓦紅牆,煥然如新。皇帝辰初下朝,方回乾德宮,新任左都御史沈墨安便遞牌子請見。小太監原是稔熟的人,聽見皇帝宣召,引他一逕入了二門,到暖閣外方停下候駕。不一盞茶的功夫,皇帝從閣內出來,已換了一身玄青色妝緞夾裡直綴,頭戴萬字巾帽,腰圍大帶,繫著玉色長穗宮絛。沈墨安面上一笑上前打躬道:&ldo;爺。&rdo;皇帝見他身上穿的一件深海青江綢直身,鞋帽也是民間樣式,便點一點頭,笑道:&ldo;杵著幹嘛,還不快走。&rdo;少時數名便裝侍衛扈從著皇帝由西北角上便門出了皇城,一路打馬,直往西山而去。
春日西山,萬畝青竹深濃淺翠,層層疊染,仿若一片碧色汪洋。山腰以上,蒼松翠柏,遍山野植,高樹低糙,雜花如綺,清香脈脈,跌泉深澗,水聲潺潺。偶有山風過耳,但聞松濤拍天,千巖萬壑,漫山盈谷。蜿蜒曲折一條山徑上,數人正穩步而行,正是皇帝與沈墨安等人。
又行得片刻,已至一樂亭外。亭中等候的人忙迎出來,躬身行禮。皇帝並不搭理,在亭中略坐了一坐,便隻身往林中走去。
密林深徑,又是雨後初晴,自然有寒氣濃釅逼人。地面上,經年的枯糙松針層疊堆砌,足踏上去悄無聲響。皇帝一路緩緩前行,小徑幽幽伸向遠處,彷彿沒有盡頭。他越走越覺得心中突突亂響,氣息也不由紊亂。
忽然一絲香燭之氣自鼻端隱隱透入,仿若一線指引。他循味而去,只覺氣味漸漸濃鬱。透過樹幹之間的夾fèng望過去,前面數步之外,一方空地恰如憑空伸出的手掌,突在群峰之間,對面雲煙繚繞的西山側麓遙遙可望。空地中央早壘起一座新墳。墳頭上引魂幡淒聲簌簌,迎風亂舞。墳前一個女子盈盈肅立,一身雪白素衣,一頭如雲烏髮,發間玉笄細膩滋潤,白如凝脂,正是蘇顏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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