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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里皮娜一身華麗的紅絲綢,豐腴健壯的腰間繫著紫絲帶,捲曲的銀髮挽成一隻式樣簡樸的髮髻。
這是羅馬罕見的盛會,比牧神節的狂歡更甚。街道擁擠不堪,有不少人爬到屋頂去看。山丘上,海岸邊,甚至停靠船的甲板,都站滿了想瞻仰新皇帝的人。
海邊,羅德坐在位置最高的船艙裡,拿著兩片厚厚的稜鏡。他不說話,一臉認真,來回撥整稜鏡間的距離。
緊挨著他的是聒噪不停的韋爾巴。
「該死的!我從沒見過這麼多人!」韋爾巴扯著嗓子叫喊,「人們的頭密集得讓我看了犯噁心!」
他半個身子伸出船窗,盡力讓自己距離街道更近一些,就象一隻把頭伸到極限的烏龜。
韋爾巴透過稜鏡看向街道,嚎叫道:「老天爺!皇帝的花車還沒到,街道兩邊的人就已經在發瘋地呼喊了。他們揮舞著的胳膊,就象翻身蜈蚣的蠕動的腿!」
羅德將兩片稜鏡調出最合適的距離,用木棍和繩子固定住。這種簡易的望遠鏡能讓他看清街道的一切。
銀灰鐵甲的近衛軍排成一排,象一層即將被燒破的紙,擋在熱情似火的人潮前。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羅德舉著望遠鏡說,「上次他從希臘回城的時候,沒這麼多。」
韋爾巴撤回身子,揉了揉瞪得痠痛的眼睛,「這不奇怪,你的主人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受平民歡迎的皇帝。」
羅德放下望遠鏡,斜他一眼,「什麼意思?」
「劫富濟貧唄。」韋爾巴摳著鼻孔說,「他收了那些貪汙的元老,砍掉不少商業稅,要知道,之前就連嫖妓都需要繳稅。他還對小商小販特別寬容,現在除了鹽和黃金歸他壟斷,其他的東西都放開買賣。」
羅德拂過光滑的稜鏡,語氣隱晦地說:「是嗎……」
「他風評很好。」韋爾巴將手裡的稜鏡一拋一拋,「至少妓院裡和我調情的妓|女,浴場門口叫賣刮板的小販,還有頭頂陶罐的婦女,都對他稱讚有加。之前什麼備受爭議的保釋金,都在一連串的減稅裡被遺忘了……」
甲板上的人群突然激動得跺腳,船隻劇烈晃動起來,躺在床上的羅德不由地抓緊床邊。
韋爾巴象被絆到腳一樣平摔在地。他扶著窗框顫巍巍地站起來,嘴裡罵罵咧咧:「這幫東西不僅未經允許就爬上我的船,還象跳蚤一樣蹦躂個不停!」
他往窗外望一眼,驚喜地叫道:「來了!皇帝來了!」
羅德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緊張,舉起望遠鏡看向窗外。
宛如黑水的人潮間,一輛色彩鮮艷的花車象開荒一樣,艱難劈開一條鋪滿玫瑰的路。
那頭標誌性的捲曲銀髮一入眼,羅德就心如擂鼓。他生理反射性地放下望遠鏡,深吸一口氣,慢慢撥出去,才重新舉起。
灑滿金粉的紫色綢緞在正午烈日下,散發出水波一般的碎金色。羅德能清晰地看到,尼祿指間只戴了一個金戒指,和自己手上戴的是一個式樣。
時間飛速倒回,前世眾叛親離、紫袍破爛的尼祿,初識時青澀而天性殘忍的尼祿,做]愛時霸道而無限索取的尼祿……此刻盡在手裡的稜鏡裡。
此刻的羅德其實看見了無數個尼祿。
愛情面前,時間是假的。
「噢!老天爺!看到那條又金又紫的絲綢了嘛?!」韋爾巴激動得拍打窗框,「我敢保證,皇帝手裡的那條絲綢能買下我們這樣的十艘船!」
羅德望著花車上的尼祿,臉色怔怔的,對身邊胡亂叫喚的韋爾巴充耳不聞。
花車慢慢消失在視野盡頭,象一枚悠悠滑出去的彩玻璃珠。
羅德還保持著望遠的姿勢,直到很久後,才反應過來似的,沉默著躺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