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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便是雪亭兄說的那個卓南雁,”那老者走到近前,向卓南雁深深凝視,緩緩道,“武功高強,心機了得,是個能當大用之才!”這老者昨晚還悶聲不語,看上去毫不起眼,但此時談吐之際,目光似有稜角,隱隱有一股叱吒千軍的氣勢。卓南雁心中不由暗自稱奇。
“德遠公可是輕不許人的,這句‘能當大用之才’自你口中吐出,當真不易!”羅雪亭面閃喜色,轉頭向卓南雁道,“傻小子,你想必不知,這位老先生便是閒居永州的和國公張浚大人,我怕他在永州閒悶,暗中接來,到金陵小住幾日!”
張浚字德遠,是當朝資歷甚老的名臣宿將,曾被封為和國公,算來威震天下的岳飛、韓世忠都曾是他的部下。當年靖康之變不久,金兵南侵,高宗趙構倉惶逃至臨安,臨安衛戍武官苗傅和劉正彥乘機發動兵變,逼高宗退位。時年三十三歲的張浚率韓世忠等人南下勤王,數月之間便平叛苗劉之變,被高宗趙構任為樞密使,年方而立,便執掌朝政。
後來完顏宗弼擁兵十萬於揚州,準備渡江決戰,張浚長驅趕至鎮江,激勵將士,從容佈陣。完顏宗弼本以為張浚已被貶居嶺南,在看到宋將送來的張浚所下的文書之後,才知張都督已到鎮江,隨即變色退兵。因張浚一生力主抗金,十幾年前,便被高宗貶官閒居。
據說張浚離朝貶居的這十餘年間,天下豪傑,莫不傾心慕之,便是兒童婦女,也知這張都督的大名。金人十分忌憚張浚,每次金使至宋,都要問一問這張都督安在否,惟恐其又為高宗重用。只因張浚名氣太大,深為秦檜所忌,所以昨晚壽宴之上,羅雪亭倒不好跟眾人提起他的大名。而張浚久別官場,又非武林中人,席間卻也沒人認出他來。
卓南雁自幼便常聽易懷秋提起張浚,這時不禁雙目大亮,實在想不到眼前這鄉農一般的人物便是讓金人忌憚無比的張浚都督,急忙過來躬身行禮。幾人暢談幾句,登有相見恨晚之感。羅雪亭道:“德遠公和幼安老弟都是來去匆匆,這位卓小弟也是身有要事,都盤桓不了幾日。何不趁此機會,咱們在此痛飲一番!”眾人慨然附和。
方殘歌這時長身而起,笑道:“徒兒這便去整治酒宴!”羅雪亭卻叫住了他,低聲吩咐道:“去將錦雲軒的蔡師傅請來!”宋人有文身刺繡的風氣,當時管這種為人文身的工匠稱做“針筆匠”,錦雲軒的蔡師父便是金陵最有名的針筆匠。方殘歌不知為何要請這文身工匠前來,但他素來對師尊言聽計從,雖然心中疑惑,卻也不多問,匆匆去安排下人行事。
眾人在園中信步而行,辛棄疾縱目四顧,忍不住嘆道:“這園子雖小,卻是曲徑通幽,雅緻非凡,羅堂主心中果然大有丘壑!”
羅雪亭呵呵笑道:“幼安老弟看出了雅緻來,德遠公呢?”張浚目光徐徐掃過點染在假山小閣間的翠竹長廊,輕聲嘆道:“或曲或直,諧和均衡,自有法度!雪亭兄一生醉心武學,這園子未必是老兄的手筆吧!”羅雪亭哈哈笑道:“德遠公法眼如炬!這園子正是老夫的一位舊友所做,”轉頭對卓南雁道,“小老弟看出了什麼?”
卓南雁的目光也一直在這小巧卻精緻的小園內逡巡,這時一陣風吹來,眼見一塊玲瓏的山石前的芭蕉翠竹迎風輕擺,搖曳生姿,忍不住嘆道:“晚生不懂園林之道,只覺這一竹一石,都佈置得生動自然,便如東坡先生所說的‘隨物賦形’,這才盡得天然之趣!”
羅雪亭眼中精芒乍閃,笑道:“實不相瞞,當年這造園之人便曾預言,這園子雖小,卻小中見大,日後當有三位奇才,會各依性情,從中看出不同的妙意來。呵呵,如今幼安見其雅緻,德遠見其法度,南雁見其天然,可不正應了他當日之言!”
“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人?”張浚掀起重如潑墨的濃眉,道,“那人是誰,現在哪裡?”羅雪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