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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低低幽幽的呻吟。
人說夜路走多了會撞鬼,竇家富起先就以為自己倒黴撞到了鬼,因此腿軟得站不起來,只咬著牙打著哆嗦從&ldo;鬼&rdo;身上滾到一邊。接下來卻沒有別的動靜,竇家富畢竟還算有點膽量,回想了一下剛才與那&ldo;鬼&rdo;親密相貼時感覺到了一絲軟乎勁,不像是僵冷的死物,這才乍著膽子爬過去,抖著手探了一陣。
片刻後就明白了,那的確不是鬼,而是一個人,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天黑看不清具體狀況,但從男人衣服的濡濕程度與濃重的血腥味道來判斷,應該是受了不輕的傷。
竇家富推了男人兩下,拭探著喚了兩聲,男人也只是哼了一哼,沒給出更多反應。
雖然不是鬼,但黑天半夜這情形也夠瘮人的。竇家富為人謹小慎微,只怕招惹事端,當下爬起來扶起歪在一邊的板車就跑。
然而跑了沒多遠,他又站住了腳。
那男人沒死,雖然情況不容樂觀,但畢竟還有一口氣在。時辰已晚,這條白天就少人經過的山路更是一片荒涼,如果就任男人躺在那裡,只怕血還沒流盡就被山裡的野獸叼走了。
竇家富在心中天人交戰半晌,終於還是跺跺腳轉回了身。若沒遇上也就罷了,既然遇上了,見死不救這種昧心事他終究還是做不出來。
男人身材高大,比竇家富幾乎高了一個頭,死沉死沉的,竇家富像背麻包一樣,好不容易才將他弄上板車,然後吭哧吭哧往家推。
剛剛到家就下起了大雨,竇家富暗自慶幸,把車推進屋裡後,先摸黑去廚房的水缸裡舀了瓢幾乎結冰的冷水咕嘟咕嘟一氣喝了,喘了兩口氣,接著點了燈檢視男人的情況。雖有心理準備,他還是看得倒抽一口涼氣。
男人渾身傷痕累累,有拳腳造成的青紫淤傷,也有刮蹭出來的血淋淋的皮肉外傷,看上去有些慘不忍睹。
竇小富暗自心驚,本想著這男人說不定是天黑走山路不留神從山樑上摔下來才受的傷,現在看來搞不好是被仇家追殺,打了一頓後又被從山樑上扔下來的。自己這回濫好心,不會招來什麼殺身之禍吧?
打了個寒噤,又悔得抽了自己一巴掌,竇家富瞪了男人半晌,到底還是沒有把人再拉出去棄之荒野。算了算了,今天太晚了,外面又下著雨,他也累得手腳乏力,要丟也得攢點力氣明天再說。
於是就著昏暗的燭光繼續打量男人。
剛才扒拉男人的衣服檢查傷勢時,竇家富已經從頭到腳摸清楚了,這男人身上一個銅板也沒有,比他還要窮。不過,這人本來可能是個有錢的,身上的薄棉袍雖然破破爛爛滿是泥沙血汙,卻仍然看得出來是上好的料子。只可惜實在爛得不成樣,補都沒法補,做抹布還嫌晦氣,只能當垃圾扔了。
男人亂發披面,滿臉髒汙,但還看得出來五官輪廓,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眉鋒凌厲,鼻樑高挺,削薄的嘴唇抿成一線,雖然不省人事,也顯出生人勿近的冷漠和倨傲,似乎對眼下的狀況很是不滿。
竇家富撇了撇嘴,這人先不說秉性好壞,長得就不討喜,想到那半板豆腐,忍不住伸手不輕不重給了男人一個耳刮子,都半死不活的了,竟然還敢嫌棄?
男人的頭被打得歪在一邊,眉頭跳了跳,眼睛並未睜開,只喉頭髮出咕的一聲響,抗議一般。
竇家富小小一驚,繼而有些心虛,嘴裡念念有詞:&ldo;算了,小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算救不活,你做鬼了也別纏著我。&rdo;
於是又把男人像扛麻包一樣從車上弄到床上,再從櫃子裡找出前年他爹沒用完的跌打藥,死馬當作活馬醫,給男人糙糙塗抹包紮了一番。
男人右臂右腿都有些骨折,竇家富又找了幾塊板子胡亂綁起來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