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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怪的是程致研並沒有馬上爬起來,只是用手裡的球杆無力地阻擋了一下。

裁判隨即吹響了哨子,示意對方邊線界牆三米內衝撞,處以五分鐘大罰,但場上的局勢卻沒有因此受到控制,反而愈演愈烈。雙方球員都朝出事的地方聚過去,很快亂作一團,每個人手裡都握有碳素纖維的“兇器”,就連裁判過去勸架,也險些被打。

在場邊的人看來,失控只是幾秒鐘的事情,邊線裁判、記分員和兩隊教練尚且茫然無措,吳世傑就撞開受罰席的門,連滾帶爬的衝進混戰的人群,把已經失去意識的程致研拖了出來。他眼睛半開半閉,頭盔不知所蹤,臉上頭上看不清有幾處傷口,殷紅的鮮血湧出來,沾染了黑色球衣和賽場上澄白的冰面。

比賽中止,校醫跑進來做了急救,隨後救護車來了,把他送進醫院,因為嚴重的顱腦損傷,當天夜裡又被轉去了另一家醫院,做了一場大手術。手術之後,他沒有醒過來,醫生們數遍了所有後遺症和併發症,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便是Hope for the best; prepare for the worst(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壞的打算)。

多年之後回想起那段經歷,程致研總是覺得,昏迷中的自己並不是完全無意識的。他記得有一雙手一次又一次的撫過他的臉頰,記得有人握著他的手,溫熱的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記得ICU病房外面隱約傳來爭吵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隔著重重的水幕——

“我不要聽百分比,他必須活下去,必須醒過來!”

“我不相信什麼意外!他們每一個人都要付出代價!”

……

三天之後,那一層層浸淫著他的漫漫無邊的水終於退了,他在清晨醒來,發現真的有一個人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那個人就是陸璽文。他從沒見過她這樣憔悴,身上搭著一條灰色開司米披肩,斜靠在摺椅上,眼睛裡佈滿血絲。

他慢慢轉過頭,對她說:“媽媽,我沒事。”

他的確沒事,到底是年輕,身體底子也好,只做了六個禮拜覆健,就行動自如了。醫生最擔心的記憶損失也沒出現,他什麼都記得,唯有一件事例外,他不記得有多久沒這樣叫過她了,媽媽。

26

陸璽文人生的頭十八年,跟那個年代出生的大多數人都差不多,住在逼仄的小房子裡,有兩個或以上的兄弟姐妹,從小到大都是放養的,想要什麼都得靠自己去爭,哪怕只是雨天的一把傘,或是飯桌上的一塊肉。

就這樣長到十八歲,陸璽文終於走出了與眾不同的一小步,她考上一所名牌大學,繼而又認識了一個條件很好的男朋友。

此男名叫程懷谷,其父在陸璽文唸書的那間大學裡教古代漢語,所以家就在校園旁邊。他比陸璽文大兩歲,高中畢業之後一直賦閒,既沒工作,也沒上學,只是在家補習英文,隔三差五的到大學裡去玩玩,表面上看起來和其他學生無異。陸璽文在學校裡交遊甚廣,兩人見過幾次,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

至於是誰先看上誰,為什麼看上的,因為年代久遠,已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當年的陸璽文並不是那種通常意義上的美女,她排球打得很不錯,身材比一般女孩子高大,五官嬌好,但眉目間帶著英氣。相比之下,程懷谷倒是個典型的白面書生,跳舞唱歌他是會的,打球從來就不去。之所以說他條件很好,只是因為程家是正宗的書香門第,而且有頗為深厚的海外關係,程懷谷的曾祖父以及所有遠堂親戚都在美國,他自己遲早也是要出國的。

所以,在那個年代,誰都不會覺得這個無業青年配不上在名牌大學唸書的女學生,反倒覺得陸璽文挺走運的,搭上了一條出國的捷徑。

果然,她的寶押的沒錯,兩人交往半年之後,程懷谷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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