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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從人的頭部高度拍攝。那意味著當坦克戰車轟炸時,我離那些男孩相當近。而且,我是站著的。”

兩人又陷入一陣沉默。此刻,馬克維奇仔細看著壁畫裡擱淺在海灘上的幾艘船隻以及在雨中駛離的另幾艘。無數個微小人物正逃離燃燒中的城市,朝空船的方向跑去。災火和雨水,兩者之間對峙的張力使大自然有了活力,也幫生命開啟了通道,災火的溫暖色調因寒冷的鋼製多面體形狀而變得更柔和。戰勝者、船隻和戰士形成的那條軸線與被征服者的那條軸線的不同處,在於角度和透視問題,兩條軸線的頂點在城市交合,一條對角線通向被強暴的女人和小男孩,另一條對角線則鋪陳出逃亡者的隊伍。然而,一切卻如此安寧。觀畫者的目光首先會落在赫克託耳和安卓瑪卡身上,自然而然地穿越漠然火山下拼殺的騎士而滑落在戰場上,瀏覽過戰爭帶來的浩劫後,視線最後會停在死去的男孩和活著的男孩身上,這個存活下來的受害者,也將是未來殘害他自己的劊子手,只有身亡的小孩不會是明日的劊子手。不管戰爭多麼殘暴,它的災難還是放在第二層畫幕上,與周遭的色彩和形式融合;觀畫者的眼神會停留在等候戰鬥的戰士眼睛上,停留在鐵甲士兵身上,停留在帶領著逃亡隊伍的女人身上,停留在癱躺在地的女人腿上。最後,視線會在火山那兒塑出一個三角形,而火山正好等距地矗立在左邊的燃燒城市和另一個在濃霧中醒來的城市之間,這座剛醒來的城市並不知道這天將是它的末日。

這件作品的構圖很好,至少法格斯這麼覺得。就像音樂之於聽覺,那幅畫的構圖也讓眼睛不慌不忙地看向該看的地方。那個以線條和形狀組成的架構牽引著觀者,把他由顯而易見之處帶往隱匿的地方,無論是人物或已精煉為具體實象的謎團,這種種象徵都乾淨利落地嵌入這個架構之中,把一切掌控在合理範圍內。於是,這架構抑止了傷害、哀號與暴行,也駁斥了表面的混沌。在法格斯內心的調色盤裡,那幅壁畫擁有一個藍色圓圈的重量,一個黃色三角的戲劇性,一條黑線的無情。因為——奧薇朵有一次曾這麼說,儘管那肯定是她引用某人的話,“一隻蘋果可能比一個拉奧孔[1]還來得可怕”。或者一雙鞋,後來她補充說明,那時他們在莫三比克馬普托(Maputo)的一條街道上,看著一個男人拄著兩根柺杖靠在牆上,將他唯一的一隻鞋擦亮。她說:“你回想一下,阿特熱[2]那些令人不安的巴黎街景照片,整齊排列在櫥窗上的舊鞋,正希望渺茫地等待著它們的主人歸來。或是納粹集中營裡那些堆積如山的鞋的照片。”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戰爭畫師 第十七章(5)

“真奇怪!”馬克維奇說,“我一直以為畫家是在美化世界,把醜陋的東西變得更好看些。”

法格斯沒回話。那時他想著,這一切得看觀畫者看畫時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或是藝術家把什麼東西放在觀畫者的腦子裡。鞋子或是蘋果,甚至是這些蘋果之中最無害的一隻,都可能讓人聯想到一座迷宮,阿里亞德娜[3]的線索就像條毛毛蟲般纏繞在裡面。

“法格斯先生,您知道我怎麼想嗎?您太謙虛了。畢竟,您或許是個非常優秀的畫家。”

此刻馬克維奇在原地轉過身去,專注地看著窗戶、大門和樓上,像是在把那一切畫到心裡的一張地圖上,而那是他最後的巡禮。

“我相信,任何走入這座塔樓的人,儘管不知道我們所知道的事情,也會感受到某種不安。”他突然殷切有禮地看著法格斯,“……剛來過這裡的那個女人覺得怎樣?”

兩個男人互相對望了好一會兒,最後戰爭畫師微微一笑。

“某種程度的不安吧,我猜。但她用的字眼是邪惡、恐怖……”

“看吧?我就是那個意思。不過,您並非如您所說的是個差勁的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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