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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安娜·史蒂文森。”
“哦,是安娜!你好,你怎麼樣?”
水池中不斷地發出唧——唧的聲音。
“我近來不太好,”安娜說,“實際上是非常不好。發生了一件極其不愉快的事情。這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也許它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誠心誠意地希望如此,但是仍然存在著這種可能性。”
羅西坐了下來,這時她所感覺到的那種害怕一點也不同於在油畫背面的硬紙板裡發現了蟋蟀的感覺。“怎麼啦,安娜?發生什麼事了?”
在安娜對她講述的過程中,羅西心中的恐懼在逐步升級。安娜說完後,問羅西是否需要暫時回到姐妹之家,來這裡過夜。
“我不知道,”羅西麻木地說,“我需要想一想。我……安娜,現在我必須打一個電話。我會給你回電話的。”
她沒有等安娜回答就掛上了電話,撥通411,問了電話號碼後,又撥。
“自由之城。”一個蒼老的聲音說。
“你好,請找史丹納先生。”
“我就是史丹納。”略帶沙啞的聲音回答道,聽上去很滑稽。羅西有些迷惑,她忽然想起他和父親共同經營這家商店。
“比爾,”她說。她的嗓子又幹又疼,就像裡面著起了大火。“我找的是比爾……他在這裡嗎?”
“小姐,請稍等。”當電話放下時傳來一陣沉悶的金屬滑動聲,從遠處傳來:“比利!有位女士找你!”
羅西閉上了眼睛。她聽見水池中傳來似乎非常遙遠的蟋蟀聲:唧——唧。
漫長而無法忍受的等待。一滴眼淚從她左邊的眼睫毛上滴落下來,滾到了臉頰上,接著右邊也滾落了一滴。一支古老的鄉村歌曲飄進她了的心中:“比賽開始了,我們仍舊為你驕傲……痛苦留在了心中……”她擦掉了眼淚。她這一生裡擦掉過許許多多的眼淚。假如印度人關於肉體能夠再生的說法是正確的話,她再也不願意回憶起這一生是怎樣度過的。
終於有人拿起了電話。“喂,你好?”她似乎是在夢中聽到了這個聲音。
“你好,比爾。”這絕對不是一種正常的聲音,也不僅僅是一般的耳語,它更像是一種略帶沙啞的耳語。
“我聽不見。”比爾說,“夫人,請你大聲一點好嗎?”
她不想大聲說話。現在她只想突然掛掉電話,但是她不能這樣做。因為假如安娜的分析是對的,就意味著羅西正在被一個傢伙一步步緊逼著,那個傢伙遲早會發現比爾,那時他將遇到麻煩,而且是非常嚴重的麻煩。她清理了一下嗓子,又試了一遍:“比爾嗎?我是羅西。”
“羅西!”他高興地喊了一聲,“嗨,你好嗎?”
他的聲音真摯自然,毫不裝腔作勢。這使事情更加糟糕。她感到好像有一把尖刀在她的內臟中上下攪動。“星期六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去了,”她很快地說著,眼淚不斷地從眼睫毛下面滲出來,吧嗒吧嗒掉落得越來越快了,‘我絕對不能跟你出去,那天我一定是瘋了,以為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你當然能!羅西,看在基督份上,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他的聲音聽上去驚慌失措,並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樣,他一點兒都沒有生氣,但那聲音裡透著真正的恐慌。驚慌失措會使事情更加糟糕。她無法容忍。
“別給我打電話,也別來找我。”她告訴他。突然,她好像清楚地看見了諾曼,他站在大雨瓢潑的大樓對面,大衣領子立了起來,路燈模模糊糊照亮了他的下半個臉,有點兒像理查德·萊辛小說中那個兇狠野蠻的惡棍。
“羅西,我不明白——”
“我知道,實際上這樣更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斷斷續續地繼續說著,“離我遠一些,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