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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看看留在身後的血跡,只好把趙鳳章的屍體放到帶來的門扇板上,又用白布單蓋上,這才和幾個後生一起抬上繼續往回走。
冬日天短,太陽早早就墜到了大西山的背後,只將一抹昏黃的餘輝留在蒼茫的老龍嶺上。在親朋鄰里的慟哭聲中,趙鳳章回到了生他養他的老龍嶺上。
按鄉俗,為避免把不祥帶回村中,死在外面的人是不宜入村的。留在家中的人,已經在老龍坡頂上的那棵翠綠的老松樹下,用松枝和柏葉為他搭起一座簡易靈棚。
在漳源,子女逝去,父母是不到靈前哀哭的;而配偶死後,健在的一方是既不到靈前哭悼,也不隨靈柩去送喪的。特別是喪偶的女眷,在這方面的講究更多,即便是感情很深的夫妻,妻子也只是在起喪之後,遠遠地坐在一個地方,以哭當送罷了。不過也有例外,如果有妻子是哭送丈夫到墳前的,那就是在表明自己以後即以夫家相守,永不再嫁。
得知趙鳳章回來,王月娥就哭著要出門去看。婆母趙周氏和母親王李氏一左一右死死拉住,邊哭邊勸,就是不讓她去。在兩個老人心裡,此時想得倒不是什麼宜去不宜去的鄉俗,而是覺得鳳章已經走了,可不能再讓月娥出什麼事了啊。哭了一整天的王月娥已經沒有力氣再多說什麼,只是流著淚跪在地上沙啞著嗓子說:“娘啊娘,今生今世,我也就只有見二哥這一面了啊。”
兩位老人實在也再說不出什麼,正好王拴紂進來取白布和白酒要給鳳章準備擦洗和纏裹身子,見閨女執意要去,就擋在門上說:“孩子,不是你爹狠心不讓你去和二小見這最後一面,實在是……實在是二小他那身上……”老漢想著鳳章全身上下那副慘不忍睹的樣子,害怕月娥看了後會更加傷心難過,所以,是說什麼也不想讓她出去。
“爹,二哥死都不怕,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啊?”月娥已經知道她爹不想說出來的是什麼。誰不知道,防共團是人間地獄,從趙鳳章被抓走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經知道等待著她的將是什麼了。
王拴紂知道閨女的性格,想定了的事,是說什麼也擋不住的,便只好讓步:“孩子,那就等一會兒我給他擦洗擦洗你再下去。就要入殮了,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能哭,要是把眼淚滴到二小的臉上,等到了那邊他可就更要遭罪了。”
漳源西川辦喪事,講究的是“熱死熱埋,入土為安”。也就是說,人死之後,只要諸事準備停當,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喪事辦畢,而且也不擇日選時。這一鄉俗的形成,其實最初也是由於客觀經濟條件的困頓所決定的。民間有“死人放一頓,活人吃一石”的說法,也正是這個道理。而且,像趙鳳章這樣的父母健在的“少喪”,更是不宜多停放的,一般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將做棺材、打葬、請人主等準備完畢,即可起喪埋人。趙鳳章之上,尚有父母健在,暫時還是不能埋到祖墳裡去的,所以,只能找一個地方先寄埋下,待父母百年之後再遷到他們腳下安葬。
漳源稱墓為葬,稱掘墓為打葬。趙鳳章的葬是在王拴紂他們去縣城往回抬他時就開始安頓人打了,地點就選在老龍坡上來的鳳凰臺下的一處土崖旁。但葬很難打。整個老龍嶺上的黃土層下全是乾硬的膠泥土,一钁下去,只能刨個淺淺的牙印子。到了晚上,親朋鄰里又搭了個大半夜,這才把葬打好。
第二天一大早發喪。
趙鳳年的兒子俊明,頭戴大孝,腰纏麻皮,肩搭纖布,手拿一根纏了白紙的柳木孝棍,被“人主”王虎龍攙著走在最前邊。小俊明一邊走,一邊往路上拋著用麻頭紙剪成的買道錢。孩子還不懂事,還不太明白“死”到底是什麼,但他知道,在過年前的那天夜裡,爹和二伯都不見了。爹和二伯都是一樣疼他的親人,可現在兩個人都見不上了,又看見家裡每個人都在傷心地哭著,自己就也忍不住“哇哇”地哭開了。但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