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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細碎的月影隨著河水搖曳,寧靜安詳中有著讓人陰鬱的寒涼。
站住了腳步,江竟蕪抱住胳膊,心裡隱約泛起些傷感,夜風不經意地吹來,孤寂的夜空有了疲憊,婆娑的樹影耐不住寂寞,晃動著破碎的影子。眼前的河流飽經歲月風雨,見證著人間的幸福悲傷;河岸邊房舍的鬥角刺破清冷夜的帷幔,似是離人深情的揮手。
不管如何青梅竹馬,今夜那扇門後的情景,讓江竟蕪的心徹底跌進深淵,佳人真的已別有懷抱……正想著欲罷不能的心事,身後忽然有人笑道:“好巧,果然是老同學,別來無恙?”
江竟蕪回頭,卻是自己在德國留學時認識的一個日本人豐田吉野。本來兩人同校不同班,但由於豐田十分愛好中國的文化藝術,與江竟蕪有些志趣相投,聚會時便時時見面,比別人多了親近。但那時純為同窗之誼,並無利用關係。
後來燕州再見,情況卻有了變化,一個是日本駐燕州領事館的武官,一個卻是南方軍政府軍備中樞部門的要害人物。重逢後,雖然豐田多次有心無心安排,江竟蕪卻從來不參與他們的宴飲和邀請。
這次來閩州,本就是機密,豐田卻在這樣的時候湊巧地出現在了自己身後,江竟蕪心裡瞬間明瞭,這當然是有意的“邂逅”。
於是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人生有緣,何處不相逢;豐田先生,真是巧得很。”
豐田並不接他的話,只是指了指停在河沿的一艘烏篷船笑道:“今晚明月朗照,雖然此地不是十里金粉的秦淮,煙籠水月籠紗之景倒也動人,若是老同學不介意,我有點事想請教,不知道給不給在下這個面子?”
想不到豐田這次好比避諱各自的身份,江竟蕪略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豐田卻走近來低低道:“敝處最近得到了一些關於馬克i型坦克的資料,不知老同學有沒有什麼興趣?”
發生在歐洲的戰爭正在繼續,交戰雙方都是由塹壕、鐵絲網和機槍火力點組成的防禦陣地。打破這種僵局,研究軍備的科學技術人員都明白,需要一種集火力、機動和防護三者有機結合的新式武器。
於是,英國人斯文頓利用汽車、拖拉機、槍炮製造和冶金技術,試製出了坦克樣車。這種被稱為“馬克”i型的坦克,保密起見,被說成是為前線送水的“水箱”(英文tank)。
這種裝甲車靠履帶行走,馳騁疆場、越障跨壕、不怕槍彈、無所阻擋,在戰場上很容易便突破了德軍的防線,開闢了陸軍機械化的新時代。對這種新式武器,江竟蕪關注已久,卻苦於手頭資料不足,幾次想著手仿製而不能。
聽豐田這樣說,他不由藉著月光深深看了笑容滿面的日本人一眼。豐田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低聲道:“江君醉心軍備,在下不過是公務在身,敝公使館願以馬克i型詳盡資料……和支援您與許女士鴛夢重溫需要的所有一切條件……”豐田的語速慢下來,聲音也更低了一些,盯著江竟蕪的臉色說出了最後的目的:“……換取江君在軍政府鼓吹坦克對戰事之無往不利,以及許女士稍稍促成段少帥對此次商務談判的配合,不知江君意下如何?”
江竟蕪的劍眉慢慢皺起來,他想不到豐田的無恥和大膽居然到了此種地步,而且看來日本人已經非常清楚自己和良辰、以及段奕桀之間的恩怨情仇,還妄圖拿來為其所用?對小辰,他們究竟還存了什麼心思?
“豐田君運籌帷幄,非常人所及啊。”江竟蕪微微一笑,抱起雙臂:“可惜坦克在強大,一時也改變不了中國目前南北政府各為半壁的局面,在下也不是軍政府要人,能一言興邦。”他不動聲色地看了豐田漸漸笑容凝固的臉,接著道:“段軍團長與夫人新婚燕爾鶼鰈情深,豐田君失言了。做為外交能員,這樣的話若是被人聽到,可不僅僅是誤會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