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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在暫時滿足了一顆高傲心性後,到底臨窗淒涼了。他白朗畢竟不是來做客的,畢竟已不是佛門的弟子,英雄一世的山大王可可憐憐被戴了鐵鐐囚在這孤樓上,即使不是囚徒,一個在血與火的搏殺中培養成的他也不能同閨女一樣靜處幽室啊!窩巢可以是雀燕棲身,而蒼鷹在長空才能任性,白朗一時羞愧蒙面,豁啷啷將手腳上的長鐐提起來,他要對著那磚砌的牆壁撞去,要結束一顆不屈的頭顱。
就在他斜偏了身子一頭撞擊之時,他停止了,似乎聽見了在他腦漿四流地倒在地上,黑老七進來了,踢著他的屍體狂笑:這就是王中之王?就這麼死去了!知道要這麼死去,何不讓我在鹽池用刀成全你的英雄之名呢!這話是那麼響亮,聲聲震擊著白朗的大腦和心臟,覺得這樣死也真是一種屈辱了。且由此覺悟到,古時多少英雄豪傑在戰敗後引劍自刎,以為死得壯烈,其實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我的逃避呢?而後人的這麼論說也是一種可憐的憐憫罷了。他們的自刎,生命在最後的一刻裡肯定是有了我白朗的這種思想,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吧?何況,如果死在戰敗之後也還勉強說得過去,而自己敗之於酒後,再沒有尋死的機會,被解押來讓成千上萬的人目睹了最後再自殺掉,那就是更十分地窩囊了,人們會說白朗受不得折磨受不得羞辱而自殺的,那算什麼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英雄呢?!
白朗重新回到床上,將腦袋勾起坐了,伸手來搬動桌上的酒罐看裡邊還有酒沒有時,門被突然很響地推開。白朗摸酒罐的手收不回來,索性僵直在桌上,而將目光硬盯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作出了凜然的傲慢的神情。來人在門口幾乎是遲疑了一下,接著有軟軟的起落聲,木板的地面發出吱吱咯咯的節奏,同時有一股濃烈的香氣襲來,白朗的鼻子禁不住皺動了,心裡叫道:來的是個女的?
如若進來的是黑老七,一身武人裝束,挎了大刀,提了曾是他的那柄短槍,或者換了一身紳士的寬敞綢衫,端了青瓷彎嘴茶壺,白朗這一時是要霍然而起臭罵的,說不定要將偌長的鐵鐐摔打過去,勒了他的粗短肥脖看那眼珠進出來舌頭吐出來的死相,但進來的卻是女的,和尚出身的白朗雖然沒有垂頭唸了阿彌陀佛,卻也一時不大自在,泥塑一般固定了身子,眼睫毛則在微微顫動了。
&ldo;大王昨夜睡得可好?&rdo;女人走到白朗的面前了,嬌滴滴地說著,同時矮了截身子雙手按在胯下道了個萬福。
白朗沒有回應,當然也沒有去看這女人的眉眼,而眼前卻是一團翡翠的綠影,猜想著這是黑老七的丫環。他被帶到這樓頂來,黑老七是不敢來面對他的,那麼,這房間是丫環的佈置了,這昨夜的酒也是丫環所放了。她竟稱我還是大王,還給我道萬福?!女人卻驚叫了:&ldo;哎喲,早聽說大王好酒,果然將一罐酒一夜間都喝了!既然大王海量,這一罐要是再喝完了你吆喝一聲就是。這一碟牛肉不知夠不夠大王的早餐?&rdo;白朗還是沒理睬,目光盯在牆壁的一角看起那一隻繫著細絲努力下墜的蜘蛛。女人卻偏地站在他的眼與牆的中間了,香氣更是強烈地刺激他鼻子了,白朗出著粗氣,兀自將目光高移屋頂,更聽見著女人異樣的笑,聲聲顫軟如鶯。而她在取了沒酒的罐子又換上盛了酒的罐子,寬大的軟緞袖口甚至滑膩如脂的玉腕競在驟然間觸貼了他搭在桌沿上的手,說句&ldo;大王真是傲視一切,作了囚徒也不肯看看我們這些人的&rdo;。遂向門口走了,咯吱吱的軟步一路漸漸消退。女人一走,僵硬了身子的白朗終於揉了揉鼻子。從女人的香氣裡,腳步裡,白朗何嘗不想看看這地坑堡裡的丫環呢!當年在安福寺他是目不近女色的,到了狼牙山,寨子裡也從不納一個女流,黑老七這裡卻有伺候的丫環,醜陋的黑老七倒是好色,可憑他的模樣,這裡的丫環又能是些什麼行狀呢?回頭來往門口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