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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讓漫江飄舞的萬國旗一統為中國旗。四十歲出頭,當上了名副其實的“中國船王”。
——四十五歲,盧作孚只有二十二條大半老舊的輪船,又面對枯水,又偏偏能將交付在宜昌河灘上的十萬噸機器三萬人全數運走;又沒打過一天仗,又偏偏能從日本軍隊飛機大炮下,將“中國工業、兵工業的命脈”根本挽救。
——五十六歲,盧作孚又要一槍一彈不發,不殺一個敵人,不犧牲一個自己人,甚至不與一個朋友鬧翻臉,又偏偏能將受困滯留海外的民生公司的全部海輪(那幾乎也是當時中國海輪的全部主力)都駛回大陸。
——眼看要滿五十九,盧作孚寫下平生最後一篇紙,就連那幾行字,依舊如此:又保全了自己的清貧,又安排好寡妻日後的生計。又昭顯了自己的清白,又不誣陷、傷害任何一個誣陷和傷害了自己的人。
……
時人述評盧作孚,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用這“又……又……”的說法。史書記載盧作孚,不得不一年又一年用這“又……又……”的句式。以至今人有好文字遊戲者,將這一對又一對的“又”字併攏成“雙”,借一個時新的詞來形容盧作孚:“這人一輩子,總想雙贏,總能雙贏。”
光緒年這天,趴在瑞山書院窗外的這個娃娃,後頭幾十年,創出的每一樁奇蹟、做成的每一樁大事,總不離“雙贏”,箇中究竟,至今是個謎。
當初,盧魁先確實是出自本能。要上學,交不起學費,只好拎了書籃去書院趴窗戶。古往今來,似他這樣做的失學兒童非止他一人。爸爸所說——屋裡大人不同意,他“也不爭一聲,也不辯一句,不出聲不出氣地”,那是因為他失語說不出聲。幾歲的娃娃,就要拿他的一言一行來作性格分析、企圖見出其一生,未免小題大做。不過,當這娃娃走完幾十後的一生,再來回味,無論“又……又……”成雙的思維方式,還是一樁大事做成雙贏定局之前,從不與不知者、反對者作口頭上無謂辯說的“不爭論”的行為方式,其獨具個性特徵的人生格局,無一不在幼年形成。天生乎?自生乎?眾生乎?
常言說得好:後觀者清。
雙贏(二)
“春與秋其代序”,盧魁先在瑞山書院窗臺上趴了非止一輪。
楊柳又綠,簷上空空燕巢,巴望著天空,卻不見春燕歸來。這日無課,盧魁先獨坐家中高門檻上,課本鋪在膝上,盧李氏將鹽巴砣砣浸進鍋中轉了三圈,望一眼門外。父親挑著麻布重擔從他眼前晃過,他也沒看到。盧李氏迎上,夫妻二人看著失語的兒子,嘴唇開合,卻無聲,各自搖頭一嘆。
“魁先娃,你又不能讀又不能講,明天就莫去學堂了。”
盧魁先連連搖頭。
父親抱住盧魁先:“不能讀不能講,就算書讀出來,能做啥用?”
盧魁先連連點頭。父親看出兒子想說“有用”,寬容地拍拍兒子的腦袋,回過頭對盧李氏說:“這一趟,碰上寶錠的船回楊柳渡,搭了我一條黃魚。”川江上人說“搭便船”叫“搭黃魚”。
“我說呢,你這一趟跑榮昌,攏屋這麼早?”
“寶錠長高了,再長几年,又是一個寶老船!”
“同天生的,高出我屋魁先娃半個腦殼。”一對燕子進屋,繞樑三匝,嘰嘰喳喳唱和著,鑽入去年空巢。盧魁先張嘴閉嘴,學那叫聲,卻無聲,盧李氏話說到一半,卡在喉嚨裡,哽咽著,流下一行淚來。
燕子轉眼又飛出,盧魁先收了書,追出屋去。
“吃晌午飯了,魁先娃還往哪裡跑?”媽媽叫道。
“燕子哪年不飛轉,有啥追法?”爸爸叫道。
盧魁先自己也不知這年年飛轉家中的燕子“有啥追法”,但偏偏這一天,這雙燕子偏偏就逗得他追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