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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顏看到了內心的驚惶。
念念生滅,他早已看透虛妄,故能泰山崩而不亂。凡俗間如果還有令他恐懼的事情,唯有身邊這些人的安危,他無法放下,無法看破。那是干擾一顆不動心最大的障礙,卻也是他最後擁有的依戀。
他不是不懂如何去愛,只是在未來的厄運前退縮,如果那是一種保護,他盼著側側不必經歷風雨。直到與她分開後的此刻,他記起走過的每個日子,師父去後她的堅韌,遠遊那些年裡她的孤單——她不是弱柳柔草,單是從文繡坊趕來相助的情誼,他就無法輕易地推開去。
冷暖自知。若真狠了心就此不見,將來生死兩隔,她又如何自處。他劃開河水,涼意一點點滲到心裡,彷彿過了萬水千山,才游到了她跳下去的地方。
他不知來晚了沒,猛地扎向不知深淺的河底。水下一片黑,像她綿綿的幽怨,紫顏幾下尋不著她的蹤影,竟沒了出水的勇氣。
或者,一起沉淪了也罷。
這時後背忽然被什麼一撞,紫顏反手一摸,好容易撈著她軟軟的身軀,沒有掙扎與抵抗,像是一任河水沒頂。紫顏心痛地把她拉向懷中,她再逞強再潑辣,仍是沉香谷裡初遇時的稚氣少女。
紫顏抱了側側,竭力一蹬雙腳,向河面游去。他胸口的氣將盡,硬生生憋熬著,如同在懲罰自己的過錯。
直游到力氣全無,他帶了側側溼淋淋地上了岸,錦繡著人拿來一面披風,讓她坐在椅上輕輕蓋好。側側吃了幾口水,拿捏兩下後悠然轉醒,墨色的眸子定定望了滿身水跡的紫顏,素臉悲喜交集。
紫顏撥去她額前的亂髮,擁上前去,攏她在臂彎,依依貼近了一言不發。不必多問,無須解釋,他太明白她的心意。在她想逃走想放棄之時,他的心忽然空了,像是破成兩半的甕。
水波上月影細如碎金,攪亂了一腔心事,紫顏的面頰貼著側側半晌不動,不知是淚是水,晶晶亮亮地閃爍。側側停跳的心彷彿重又啟動,咚咚,咚咚,依稀有另一顆在迴響。
心神繚亂了片刻,側側忽看到錦繡在旁,嚶嚀一聲推開了紫顏。他湛亮雙眼含了深沉的痛,牢牢牽緊了她的手,清涼的河水令兩人失卻了熱度,誰也無法暖著誰,但竟像一條環扣的鎖鏈,再無法分開。
錦繡目睹兩人卿卿我我互傳心意,嬌笑一聲側身擠到中間,道:“紫先生智高一籌,我輸了。”紫顏苦笑,她不知是何目的,整了他一場,說不上輸贏勝負。
錦繡嘆道:“無論如何,來京城見到紫先生,我願已足。”
無論是易容還是感情,他不會再有破綻。想贏他很難,依稀望見強者之路要如何走,她也有收穫。錦繡巧笑嫣然,忽地一伸玉手攀上紫顏的肩頭,悄然說道:“你那時抱了我說的一番表白,我斷不會忘記。”
他心想這女子實是難纏,當了側側的面故意做作,分明不懷好意。當下哭笑不得,不理會她款款柔情,只回眸望定了側側,千言萬語交由四目相對,在目光中搜尋傾訴。
錦繡若有所失,無奈鬆開手,“願君珍惜眼前人。”她說得真摯,卻不快樂,回首又看了看側側。
紫顏嘆道:“你知道為何當年我只消去你的疤痕,保留你的本來面目?”
“你是想說,我本來生得甚美,是麼?”
紫顏搖頭,“如非萬不得已,受之父母的容貌無需改變。一旦換過,接踵而來的命運若不與自身相符,未必能承受得住。”誰說易容改面就一定能心想事成?他記得藍玉,記得紅豆,記得熙王爺。
還有他自己,用一張張容顏逃避上天欲給的痛,但,真能逃得掉?
他回首向側側招手,“我有話要告訴你。”縱然此後粉身碎骨,她既不離不棄,他願執手走到最後。側側默默點頭,像是預感到他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