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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結束後賀思慕很快回去了鬼界。就在賀思慕離開之後沒幾天,段胥在整理兵法戰術時突然感覺到一陣窒悶,彷彿噁心般有什麼東西湧上了喉嚨,他還來不及剋制便盡數吐了出來,便看見殷紅的鮮血染紅了桌上所有的紙張,慢慢洇散擴散開。
他看著那灘鮮血愣了片刻,一時間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沉英正好進來看到這一幕,嚇得不輕差點當場哭出來。段胥便私下裡叫了大夫過來為他診脈,那年逾七十的老大夫診了他的脈也大為吃驚,捋鬍子的手也停了,面色沉重。大夫說他脈象奇異毫無章法,表徵上看是臟腑突然出血,卻找不到病因所在。
老先生怪道:「將軍吐血前腹部沒有哪裡感到疼痛嗎?」
段胥搖搖頭,老先生繼續眉頭緊鎖。段胥卻在搖頭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原因所在——或許他的臟腑已經失去感覺,所以無法感知疼痛。
他身體的衰敗比他想像中要厲害得多。
而後的兩次與思慕換五感,待交換結束之後五日之內他必然發病吐血,吐得一次比一次多,幸而思慕也很忙,那時都已經不在他身邊了。老大夫來診脈卻開不出方子,成日裡眉頭緊鎖。
段胥其實知道病因所在,便問大夫道——這個病如果我不治,會怎麼樣?
大夫說——你的身體會慢慢衰弱下去,或許不能安享天年。
段胥想了想,便說沒關係,夠了。從那之後他便沒有再去見過這個大夫,也不再管這個病。只是面對擔憂的沉英,囑咐他千萬不能把這件事告訴賀思慕。
沉英完全不能明白段胥為什麼要這樣,不過這些年來積累下來的經驗讓他覺得賀思慕和段胥都是很聰明的人,他應該要聽從他們的意見。所以他除了照顧好段胥,不讓段胥再到處冒險之外,從未對賀思慕提起此事。
在此刻沉英終於忍不住了,他抓住段胥的胳膊搖晃著,說道:「三哥,你為什麼不治病啊?你為什麼不告訴小小姐姐?只要你不要再和小小姐姐換五感,你不就不會犯病了嗎?」
段胥或許是真的有點醉,平時很難撼動的一個人被沉英搖得晃來晃去。他面上還笑著,眼底一層薄薄的光。
「這些損傷一早我就知道,我是她的結咒人,這就是我存在於她身邊的意義。」他按住沉英的手,低聲說道:「原本我能為她做的就很少,如果連這也不能做的話,我還能做什麼。」
或許他會像她所有愛人一樣在她的記憶中模糊、消散,但是這件事他是獨一無二的,在他身邊她擁有過一個活著的世界。他希望她幸福,也希望她因為這幸福而記住他。
他的手有點冷,在沉英溫暖的手上拍了拍,有一些安撫的意味。或許是因為沉英的表情太過於傷心和沉重,段胥反而輕鬆了起來,他笑意盈盈地開口。
「再說,我體會過她平日所處的那個世界,太冷寂了。我不希望她這樣,她想要五,我可以給她十。」
段胥的話讓沉英啞然,他望著段胥半晌,有些氣憤道:「可是現在……現在連五也沒有了!小小姐姐都不要了!」
段胥的笑容淡下去,他說:「是啊,她都不要了。」
然後彷彿是覺得難受,他抬起手摁著太陽穴,輕聲說道:「我好像真的醉了,頭有點疼。沉英,我要睡了,你也回去休息罷。」
沉英最後帶著一身酒氣清醒地離開段胥的房間,關上房門後他在院裡站了很久,燭火搖曳中段胥的影子落在窗戶上。段胥這段時間又瘦了,身骨的輪廓看起來甚至有些鋒利,他一直撐著額頭坐在椅子上,並沒有去休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段胥突然把燭火吹熄了,影子就融進了一片模糊難辨的黑暗中。
那一剎那沉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覺得難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