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髏,在暗光包圍之中。
他推開門來,常見望的就是這番景象。
怔怔地在那兒。
她有時醒過來,便艱難地伸出手,對他笑,叫他過來。
告訴他,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阿婆。並不說下去。
肚子圓鼓鼓的,隨著呼吸起伏。雖然他明瞭下面的小生命頑強地撲騰,是他給以她撲騰的生命,可是對她卻並無好感,只因想及她隨時會奪取她寄居著的這個生命,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她拖著大大的裙子,已經把長髮剪掉。
她說,她真的很想同這一頭長髮一起離開,因為是它見證了她這麼多年的日夜漂泊和寢食難安,已經有了感情。撫摸過它,更把眼淚埋藏其中,如今剪去,似又要開始新的生命了。
她笑,笑容悽美。
夏季,空氣溼熱,颱風及暴雨,時有來襲。他清晰記得那一年的整個夏天,日日夜夜,是何其艱難地度過。
小恩長了痱子,院子裡焦躁不安的蟬鳴聲,烈日的暴曬,房間裡似蒸籠般的熱氣,孕婦尤其痛苦。
一到午後,她的下肢腫脹,血管似要爆裂開一般,腳都無法踩在地,難以前行。
天氣熱得毫無胃口,只喝一點米湯,飯都難下嚥。
炎熱,焦躁,以及心情的煩悶,是她最大的障礙。沒有氣力去發火,動怒,把小恩趕得遠遠的,不和她親近,亦無力關心她身上長的痱子。卓凡只好把她拜託給阿蘭,讓她住在她那兒。
每次梳頭都在大把大把地掉頭髮,眼角盡是皺紋,面板鬆弛,眼神黯淡無光。她偏過頭不去看鏡子。她怕自己後悔,可是已經來不及後悔,只能更加肯定自己,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只要不是馬上死去,那都是最好的。
可日久,她感覺這樣的日子,實質比死更加痛苦。
她不喜吃藥,不喜家中濃濃的中藥味,死亡*的氣息。卓凡不得法,束手無策,只能見她把眉頭皺著,又極力掩蓋,把眉頭鬆開的樣子。
特別是晚上,根本無法安睡。肚子有時隱隱作痛,有時又劇烈地要奪取生命一樣,她時常擔心孩子保不住,手時刻不離地搭在上面。
夏日的上半夜,還是很悶熱,她不斷地溢位汗來,不知是熱抑或痛。
他愛莫能助,只好說,我幫你揉揉吧。
她寬慰他說,一會兒,我睡著了就好了。
他輕輕地把手放在她的腹部撫摸,凸鼓的軟軟的蠕動的生命。
她笑,說,她安定下來了,真好,她以後像這樣聽你的話,我就安心了。
小生命還在不停地撲騰,他輕輕地揉著,一邊在心裡叮嚀,叫她乖,不要亂動,不要讓她的母親痛苦。
揉著揉著,痛苦減輕,她便進入睡眠。
他替她擦汗,撫著她的臉。
心痛在此一發不可收拾,他常要為她守到深夜,偶時,她在熟睡中發出輕輕的顫抖或喘息,神情亦只是像個孩子。他這才有所安然,漸漸地聽她依舊有規律的溫熱的呼吸,以及窗外清冷尚好的月光。
只有他,記得了那一瞬間的美好和安詳。
僅僅是一瞬間的,每個人都很安好,相安無事。
颱風來襲,傾盆大雨噼裡啪啦打落在窗戶,屋頂,門和牆面上,電閃雷鳴,驚天動地。院子裡的大樟樹也被折掉了枝幹,雨水匯成小河沖刷道路。那年的颱風極多,雨水氾濫,要麼是十分炎熱悶溼的焦躁,要麼就是極其壯烈的狂風大雨。
小恩從未見識過這樣極端的天氣,狂風暴雨,電閃雷鳴,震耳欲聾,好似整個世界都在坍塌,而她又害怕去打擾母親而使母親生氣。
卓凡聽到她的哭聲,開門進來,她抱著玩具緊緊畏縮在角落,雨還在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