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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上眼裡閃過一絲不忍,道:「你是阿尋的弟弟,我自然也是把你當弟弟的,不值得你為我如此心傷。」
周相靈笑了一聲,眉頭微蹙,傷心道:「弟弟?殷上,你不覺得你現在說這種話對我來說太殘忍了嗎?」
殷上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只得沉默地閉了口。
周相靈捂了捂眼睛,洶湧的心緒難以緩和,道:「……真是不甘心啊,明明我也喜歡了你這麼多年。」
他內心一片荒蕪,沉默地看著眼前人有些艱澀的表情,知道她是不知怎麼回應自己,在心裡自嘲地笑了笑,上前一步展臂抱住了她。
未及半息,他便主動放開了雙手,在她耳邊模糊地說了一句話,很快又輕飄飄地散在風裡。
做完這一切,他便頭也不回地踏上了馬車,似乎多看她一眼自己便會潰不成軍,難以維持自己一直以來的驕傲。
雖然也所剩無幾。
抬手撩開車簾,往事的一幕幕也再次從自己眼前飛速掠過,永載三十年時在母親身前初見她的情景,入渠城營帳後二人再見時你來我往的笑談,渭州城時並肩作戰時的默契,明州府時他義無反顧的勇氣,枕霞榭那一日日哀切的等待和心傷……
歲月易傷,豈能無恙?少年人稚嫩的愛意炙熱純美,義無反顧,如同晶瑩剔透、折射著耀眼光彩的水晶向她的心湖投擲而來,可她卻不能予其回應。
那些他曾經擁有過的回憶,最終還是像少年時阿姐寄回來的一封封信箋一般,只能被塵封於箱底,即便再愛惜,也不能拿出來時時端詳。
他這一場獨角戲,起起落落,最終還是唱到了末尾。
……
和周相尋好好告別後,殷上與江遺雪一起目送了車隊駛出了平京的城樓,爾後一齊坐上馬車歸家。
殷上神態自若,表情平靜,可江遺雪卻沒有錯過她眼底的那一絲悵惘——那並不代表喜歡,他心裡明白,最多不過是遺憾或是不忍,可他卻依舊有些難以忍受。
剛剛看見周相靈抱殷上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往前邁出了半步,可還未等他再有什麼舉動,周相靈便已經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那一瞬間,他竟情不自禁地將自己代入了周相靈的角色,心中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哀切來。
如果有一日,殷上也不喜歡他了,然後他們分開……分開以後,殷上也會像現在這樣,為了那個新歡,把他處理掉嗎?
他會在她的世界就此消失,再也不會有交集,殷上或許會和另一個人成親,叫他乖乖,做一切他們做過的事情,他會站在殷上丟掉他的地方等她,等她什麼時候回頭,也許有一天殷上會想起他,也許再也不會……
他幾近自虐般得這麼想著,畢竟從一開始他所佔的先機只不過是和殷上更先認識,出於她對自己的憐憫和利用以及自己的故意引誘,她才和自己越走越近,可若是從一開始與殷上相識的是周相靈呢?
他的出身、眼界,自小生活的環境,所受到的教養……他才是跟殷上更為相配的人,而自己,不過是陰溝裡那隻一直仰望天穹的老鼠,憑著窮盡一生的運氣,才得以遇到了眼前這個人。
見江遺雪神色有些蒼白,殷上起身從他對面坐到了他的身側,開口問道:「在想什麼?」
江遺雪從一片空茫中醒過神來,笑了笑,說:「在想昨日看的婚服紋樣。」
「真的?」見他點頭,神色不似作偽,殷上便放下心,傾身過去親了親他的嘴唇,道:「喜歡什麼樣的,回去也讓我看看。」
聞言,江遺雪唇畔盈起笑容,與她細述道:「左右不過是那些,底色照舊是絳紫,以淺金色的絲線繡以龍、山、華蟲、火、宗彝、藻……」
殷上嘴角含笑,始終耐心的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