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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和以前同學聊天,對方問最近怎麼不和程七元一起玩,她的好朋友們語氣涼薄:“自己玩自己的唄,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借人老程家多大光呢。”
程元元翻個身坐起來,掀開窗簾一角,寒風正肆虐,外層玻璃上凝了冰花。沒有月亮,也沒有燈,誰也不用借誰的光。
高三下半學期開學第一天,大清早霜霧濛濛,瞅頭夜兒又下了大半宿,白霜撂起兩尺來厚。頂著簌簌雪花,九馬山十一中的師生們陸續返校,陰涼的校舍因為人群的匯合而暖和起來。佈置完新學期安排發了教材,學生們開始分組打掃衛生,程元元被分到教師辦公室去,同一組的還有和她從小玩到大的鄭小雙。兩人穿過操場去西邊的辦公室,鄭小雙一路上熟人不斷,斷斷續續停下來聊。程元元凍得受不住,手插著兜奔目的地一路狂顛,鄭小雙扯著嗓門兒喊她:“七元!七元!哎你等我一會兒啊!”
程元元回頭瞪她:“你能不能叫人家學名兒?”
“算了吧,就你那學名兒,還不趕程七元聽著大方呢。”她撣著她頭頂上的雪,“咱程書記啊,是真不知道咋稀罕他老姑娘好了,你說他咋不直接管叫你程寶寶呢。”
程元元哭笑不得:“什麼呀?我是元月的元,不是元寶的元,你就知道錢。幫我給圍脖兒繫系。”
鄭小雙是程元元僅有的那麼幾個閨密之一,父親包了幾個大煤礦,家裡條件非常好,母親在市教委,官至副處,她成績再不好也踉蹌跟到了高中,終日跟一群無所事是的幹部子弟結夥閒鬧。她這人有點俠氣,總說學校裡就兩種人,一種是程七元這種學習好的,一種是她這種玩得好的,將來不定誰比誰活得好。所以她不自卑也不會看不起別人,合得來就一起玩。至少程元元也從來不像其它學習好的同學那樣,用鄙夷的眼神看待所謂的“不正經”的她。程元元也很喜歡她的性格,但是對她的某些做法感到膽顫心驚。
比方說某天放學的時候,程元元看見一個男生來接她。那男生穿條乍眼的大喇叭褲,騎個跨鬥摩拖,車斗裡還扔一個叮咣亂響的錄音機。她讓程元元幫著撒謊,說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她當天去程家住了。第二天早上上學路上聽見後面一片嗡響,有人連聲叫著“七元七元”,回頭見鄭小雙坐在那個喇叭褲男生的摩托車後座,舉著根油條衝她猛搖胳膊。程元元就問她:“你一晚上都沒回家啊?”她忙著往嘴裡塞早點,只是用力點頭。程元元哦了一聲,沒多問。鄭小雙卻忽然大笑起來,她說七元啊,你知道我一晚上沒回家是什麼意思嗎?程元元忽地明白自己問到了什麼不該問的。男女單獨相處一整夜,單是嚼著這句話,程元元已經做了賊似地不敢多想。
後來程老爺子不聽著了什麼傳言,命令她再不許跟鄭家那小妖精往來。鄭小雙不買大官兒的賬:“你爸管得著你管不著我,你不跟我玩,我還跟你玩呢。”她真的三番五次要帶程元元見她那些朋友,程元元也好奇她們出去到底是玩什麼,可終究還是沒敢。鄭小雙也不生氣,在學校的時候,還是很願意跟程七元一起待著,覺得她憨厚又不固執,就是被家人寵得,有時候鬧著鬧著會使小脾氣。偏偏長得又瘦又小,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她。幫她繫著圍脖,鄭小雙犯了調皮,快手地把那條長長的白色圍脖一纏好幾圈,一直纏到腦門上,只露出兩根細長的辮子在外面。程元元整個腦袋被她纏得密不透風,跺著腳尖叫,氣喘吁吁鑽出來,滿操場追著她打。
瘋鬧著進了教師辦公室,鄭小雙用肩膀撞她:“不冷了吧?”程元元跑出一身汗來,累得說不了話,只對她連連搖著手。鄭小雙大笑:“七元你得多運動運動啊,別成天就知道傻學,這體格兒能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嗎?”程元元靠在牆壁上,解開圍脖晾汗,嘴裡嘟囔著:“誰樂意添誰添去,我又不是瓦匠。”
鄭小雙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