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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白露渾身髒兮兮的,不適合立即躺床上。
孫白麗幫忙將她的雨衣脫掉,一摸裡面的衣服,又溼又冷,孫白麗道:“這樣裹了一整夜,身體肯定傷著了,別病出個好歹,等下給你做碗薑汁調蛋,你洗個熱水澡後去吃。”
孫白露在桌上託著腮幫子,乖乖點頭。
“不過你的腿,”孫白麗看向孫白露的膝蓋,“你的腳傷成這樣,能洗澡碰水嗎?”
孫白露低頭看去,目光黯了黯,抬頭看回孫白麗:“姐,媽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孫白麗正將雨衣收起放到門口的地板上,聞言回頭:“怎麼忽然說這個?”
孫白露道:“可能打颱風了吧。”
孫白麗一嘆,走過來道:“媽去世的時候你還小,那會兒哪有什麼颱風,都十二月底了。行了行了,這麼多年了你就別想了,我去浴室給你準備下,等下你來洗澡。”
孫白露張了張口,嚥下嘴裡的話,沒再說。
孫白麗沒關房門,踩著木樓梯噼裡啪啦下去了。
很快,聽到她開門去院子裡的聲音。
孫白露神色仍沉思,坐了會兒,她撐著桌子起來,一蹦一跳去到床頭的小木櫃前。
拉開小木櫃上層的抽屜,裡邊都是雜物,有這個年齡的女孩所喜歡的串珠手鍊、項鍊,綴著廉價銀箔的蝴蝶髮卡,掛著絲線的流蘇木簪。
孫白露在下面翻出一本相簿。
她蹦跳著回到桌前,翻開相簿。
說是相簿,但照片不多,環海鄉只有一家照相館,而且年初就倒閉了。
相簿前邊都是港臺明星的明信片,還有一些她蒐集得郵票,翻到很後面,最先出現的,是她們四姐妹的合照。
大姐不敢看鏡頭,模樣有些侷促。
二姐也差不多,同樣很不自然。
三姐面無表情,酷酷地凝視著鏡頭。
就她一個人,衝著鏡頭咧著笑。
孫白露翻頁過去,僅有的照片大多都是她們幾個姐妹,或合影,或單人。
原本相簿裡有孫大前和孫成華的,但是大姐的婚期確定下來後,她就把他們兩個人扔出去了。
翻到後面,終於出現了媽媽夏山桃。
照片泛黃得厲害,周圍起了一圈白色的糊團,媽媽在照片裡看著鏡頭,眉眼秀美溫和,慈靜端莊。
孫白露的眉心輕輕皺起,低頭看回自己的膝蓋,腦中又是雙氧水起來得那些白色泡沫。
記憶太遠了,孫白露的印象裡,她的媽媽夏山桃,可能是整個環海鄉里唯一一個下水從業的女人。
夏山桃有一個很好的爸爸,環海鄉著名的漁老大,夏如秋。
夏山桃要下海,夏如秋就帶她下海,夏山桃要把捕魚當一份正當工作,夏如秋也如她所願。
嫁給孫大前後,當了幾年的主婦,夏山桃不想幹了,想回海上捕魚。無數人勸說,只有夏如秋支援。
結果沒兩年,他們遭遇了一場海難。
說是海難,似乎也不是。
孫白露記不起是她幾歲的事了,模糊的記憶裡,沙灘和岸邊上都是人,三姐孫白琴牽著她的手快速朝海邊跑去,爬上了外公的船。
船身汙損嚴重,磕磕絆絆,爬滿了海藻浮萍和藤壺,船上也都是人,甲板上爛了一個又一個大洞。
大姐二姐在哭,哭得最慘的,是舅舅夏志紅。
見她們上來,舅媽郭素萍快步過來,擋住三姐和她的眼睛,讓她們不要看,先回去。
但是孫白露的一瞥,還是看到了。
那具正從船艙裡抬出來的屍體,是她的外公夏如秋。
屍體身上都是白色的泡沫,密密麻麻覆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