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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的,往往是有益的。她說。這就是宿命。就像富裕了,就不可避免地胖起來一樣。
她又提起了肥胖。哈,我連忙說,又來了,什麼關係嘛。
什麼什麼關係?她反問。沒關係嗎?你以為你是老闆了就沒有關係了嗎?
我不能說。
是的,你是老闆。她說。你可以進入各種各樣的場合,你參加招商會,人家說,這是個女的呢。你做得很出色,人家會說,這女人厲害,她長得什麼樣?
我一愣。是啊,我倒沒有注意到。也許這就是女人不能逃脫的宿命。
長得什麼樣?她說,自嘲地。就是這個樣。你再成功也沒有用。你越成功,越吸引人家的眼球,就越讓人看到你是這、個、樣!沒有一個女人不在長相上被人議論的。你逃不了。你想逃也逃不了。有一次我給一個農村小學捐資,一千萬。我拿著寫著一千萬的紅紙板在臺上,學生給我獻花,我騰出一隻手去接花,那沉重的紅紙板就拿不住了。邊上的節目男主持人就連忙幫我扶住一頭。他不停地誇我。男的。她說。
我點頭。我理解她為什麼要特地點出主持人是男的。
我好開心哪。她繼續說。我感覺到自己是這世界上最驕傲的人了。這世界是多麼的美啊。我去親那個給我獻花的男孩子,不料那男孩忽然鼻涕流了下來。我的臉頰沾上了,熱乎乎,黏乎乎的。我笑了。我不覺得髒,我拿手幫他擤掉了。那男孩說,姨,你的手真香。
她那手?我瞥了瞥她的手。
真的嗎?我更笑了。她說。姨,你的手真好看。那男孩又說。我看看自己的手。我的手真的很好看嗎?也許是因為小孩的眼光吧。當然更因為我現在的角色,我是個獻愛心者。或者也可以說,我是個給錢的。有錢真是好啊。就這隻手是一隻普渡眾生的觀音手呢。觀音不是也挺胖的嗎?如果讓我再捐一千萬,我還願意。
又見小芳4(2)
……男主持人要我講話。我說,我唱一首歌吧,《愛的奉獻》。大家就鼓起掌來。我就開始唱了。我站在臺的中央,拿著麥,有音樂伴奏。所有的人都聽著我唱。我唱啊,我覺得自己就是韋唯了。我感動了,眼淚花花了,我都被自己陶醉了。忽然,我聽到了臺下一個聲音。像潑在琴絃上的水。什麼聲音?我聽不清。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或者說,我知道,但是我不願意承認。
……其實那只是一聲嘀咕。我沒有必要去聽。但是我又非聽不可。我要知道他講什麼。
……那聲音在說:你瞧你長得什麼樣!
……心好像被一根棍棒一杵,杵到了深底。
我一驚。那傢伙怎麼能這麼說?簡直太刻薄了!擔心她感覺我在意那句話,我輕鬆地笑了一下。
你笑了。她說。
不不,不是……我慌忙辯解。我怎麼會呢?
你會的。她說。你也是個男人。
也許……我也是個男人,沒有一個男人不在乎女人的相貌的,一個醜女人,是永遠的輸者。
她開始喝酒。一杯接著一杯。音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薩克斯,低迴,旋下去,旋下去,旋到了底。她的嘴唇溺在酒中。酒杯玻璃後面她的臉,溺在了水裡。
我伸手拿開她的杯子。你會醉的。我說。
醉了不好嗎?她反問。醉了,就分不清現實和夢了。一輩子都沒有醉過的人好可憐。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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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小芳5(1)
出來時,她已經醉了。搖搖晃晃。秋天了,夜已很深。
她沒有去開她的車。看來她腦子還清醒。就是身體不聽使喚,醉酒的人都這樣。她把我推到駕駛座上,說她家住在很遠的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