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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先別告訴我母親?離婚的事，等過完春節再說。行不行?&rdo;
家玉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說，她也是這麼想的。
第二天上午，端午帶著家玉和孩子，打了一輛計程車，趕往梅城陪老人過年。小魏昨天就已返回了安徽老家。母親還是置辦了一大堆年貨。燻了香腸。醃了臘肉。壓了素雞。做了一壇家玉最愛吃的酒釀。
她正在一天天地衰老下去。衣服穿得邋裡邋遢，佝僂著背，連轉個身都要費半天的勁。家玉一進屋，就把廁所邊泡著的一盆髒衣服洗了。隨後，她又一聲不吭地拿起拖把和鉛桶，進屋拖地去了。母親似乎也有點意外。她沖兒子努努嘴，笑道：
&ldo;媳婦今天怎麼變得這麼勤快?&rdo;
她撩起圍裙，從裡邊的口袋裡摸出一大把碎錢來，遞給端午：&ldo;你倒是奓著手!你是做了官來的?你到樓下去買些炮仗回來，晚上讓小東西放著玩。今年的年頭不好，老遇上狗屁倒灶的事情。晚上我也跟你們出去放兩個炮仗，去一去晦氣!&rdo;
&ldo;剛才在來的路上，已經買了。&rdo;端午說。
&ldo;那你也別閒著!叫上小東西，你們父子倆幫我把春聯貼一貼!&rdo;
小東西正趴在奶奶床上看電視。他母親摟著他，不知跟他說了句什麼話，兩個人都大笑不止。
家玉把地拖完了，又把衛生間裡的浴缸刷了一遍。回到客廳裡，她挨著母親坐下，幫她擇薺菜。
&ldo;你歇歇。忙了這半天，喝口水。&rdo;母親忙道，&ldo;這人老了就是不頂用。挖了這一籃子薺菜，腰就痛得直不起來了。&rdo;
家玉問她哪裡疼，幫她輕輕地捶了捶，又囑咐她道：&ldo;這麼大年紀，不要出門挖菜。從集市上買也是一樣的。&rdo;
她看見母親的一縷銀髮掛在額頭上，就幫她捋了捋，又道：&ldo;要不要，我幫你把頭洗一洗?&rdo;
&ldo;你是聞出我頭髮裡的餿味了吧?&rdo;
&ldo;是有點油。&rdo;家玉笑了笑。
&ldo;那就乾脆幫我洗個澡吧。&rdo;
家玉聽母親這麼說，就囑咐端午將臥室裡的紅外線取暖器移到衛生間，自己趕緊起身進廚房燒水去了。
端午歪在床上，和兒子看了會兒電視，不覺中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朦朧中，他聽見小區的居民樓中，家家戶戶都傳來了在砧板上剁肉的聲音。樓下的什麼地方，已經可以聽到零星的鞭炮聲。
婆媳兩人在廚房裡忙忙碌碌。家玉還曾到臥室來過一次，她腰上圍著紅色的布裙，袖子挽得很高，手裡託著一盆剛剛洗淨的冬棗，靠在門框上，問他要不要吃。
端午翻了個身，又接著睡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母親第一次往家玉的碗裡夾菜。老人家一口氣喝了六七杯&ldo;封缸酒&rdo;，微微有了些醉意。漸漸地，就開始說起瘋話來。她五歲上死了爹，十三歲被賣到江南當童養媳。她提到了她的第一個丈夫，那個失足墜崖的木匠。說起元慶的姐姐，那個剛出世就夭折了的女兒。
端午擔心她一旦向人道起苦情，就會沒完沒了，趕緊找話來打岔。母親被端午七拐八繞地這麼一攪，自己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ldo;剛才我說到哪兒了?&rdo;她看了看家玉，又看著端午。
家玉不做聲，只是笑。
母親忽然嘆了口氣，對家玉道：&ldo;乾脆，你也別做我兒媳婦了，做我閨女好不好?&rdo;
&ldo;好啊。&rdo;家玉嘴裡答應著，臉上卻是灰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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