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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維克沒有拿這些問題去問別人。對於多數的阿納瑞斯人來說,社會良知、其他人的看法,是他們行為最強大的精神驅動力,不過這種驅動力在他身上相對要弱那麼一點點。他的許多問題都是別人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他已經習慣了自己默默地去解決。這麼著,他就自己來處理這些問題。從某種意義來看,對他來說,這些問題比物理學上的問題還要難。他沒有去問別人的意見,只是以後也不再吃食堂裡的甜點了。
不過,他並沒有搬到集體宿舍去住。他將自己道德上的不安同現實的好處進行了權衡,發現後者分量更重。他在那間單人間裡能更好地工作。這個工作很值得去做,他做得也很好。從根本上來說,這個工作對他的社會是有用處的。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責任,他現在享有這種特權也就無可厚非了。
於是他繼續工作。
他瘦了,走路的時候腳步都輕飄飄的。他不參加體力勞動,沒有職業變化,也沒有社交及性交。這些對他而言都不是欠缺,只意味著自由。他是一個自由的人:可以依照自己的意願去做事情,想做多久就多久。他就是這麼做的,就這麼一直不停地工作,而且樂在其中。
他隨時記錄下自己的各種假想,正是這些假想最後發展成了完整的共時理論。這時他又開始覺得這不過是個小目標;他已經有了一個更大的目標,如果可以的話,他要得出一個關於時間的綜合理論。他感覺自己好像被鎖在了一間屋子裡,這間屋子處於一大片空曠原野的正中央:如果他能想到辦法出去,外頭就是清晰的路徑。這種直覺日漸困擾著他。在那年的秋天和冬天,他逐漸地偏離了原有的睡眠習慣。夜裡睡上兩個小時,白天抽個時間再睡上兩個小時,對他來說就足夠了,而且現在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沉沉入眠,而只是淺睡輒止,連睡覺時都是一種清醒的狀態,無時不刻不是在做夢。他的夢境都很清晰生動,做夢成了他工作的一部分。在夢中,他看到了時間在倒退,一條河往源泉處倒流。他的左手和右手同時抓住了兩個時刻;他把雙手分開,看到那兩個時刻也分開了,就像裂開的肥皂泡,他微笑起來。他起床,匆匆寫下之前思索了幾天一直沒能想出來的那個數學式子,其實人並沒有真正地清醒。他看到空間朝著自己不停地收縮,就像一個球被壓扁時不停地擠壓中間的空隙,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然後他驚醒過來,想要大叫救命,聲音卻被堵在了嗓子裡。於是他只好在沉默中掙扎,努力擺脫這樣一個念頭:自身的存在是永恆的空虛。
一個寒冷的暮冬下午,他從實驗室回家時順道去了物理辦公室,看看郵件筐是否有自己的信。其實應該不會有他的信的,他從來沒有給北景區的朋友們寫過信;不過這幾天他感覺一直不太舒服:他否定了自己幾個最美妙的假想,半年的辛勞之後又轉回了原先的起點,因為那個相位模型實在太過含糊,沒有什麼用處;他的喉嚨也很痛。他希望能收到哪個熟人的來信,如果有誰在物理辦公室的話,也可以跟對方打聲招呼。不過,辦公室裡只有薩布林一個人。&ldo;看這個,謝維克。&rdo;
這位長者遞給他一本書:一本薄薄的書,綠色封皮,封面上印著生命之環。他接過來,看了看標題:&ldo;評阿特羅的無限延續假想&rdo;。裡頭是他那篇論文、阿特羅的感謝及辯駁以及他對此的回應。內容全部被譯為或譯回了普拉維克語,由阿比內的pdc出版社出版。署名是:薩布林,謝維克。
薩布林探頭過來看著謝維克手裡的書,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他很開心地說道,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ldo;我們把阿特羅擊垮了,徹底擊垮了,這個該死的投機分子!現在讓他們自己去解釋這個&l;不夠縝密的輕率結論&r;吧!&rdo;薩布林對伊尤尤恩大學的《物理學評論》含恨已久,後者曾經對他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