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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這船家當年聽居翼&ldo;上課&rdo;的時節打了幾個瞌睡,於國共兩黨長期以來你死我活的內鬥素無所知,這些年逢著兩造拉鋸式的什麼&ldo;解放之役&rdo;、&ldo;光復之役&rdo;,便竄東流西,往那沒有硝煙炮火的窮鄉僻壤躲藏。今番幾個月沒進城,連野蔬溪魚、半飢不飽的日子也混不下去了,好容易把心一橫,原指望討幾文賞錢度日;不料一說起&ldo;替戴先生捉拿殺人要犯&rdo;的來意,非但立時便叫那幹部訓練所的同志給扣住,所中還另外簡派了一標人丁前去高人碼頭搜捕&ldo;同黨嫌疑&rdo;。試想:一個破落船戶能有什麼&ldo;同黨&rdo;可捕?能逮住的不過是個半老婆娘‐‐同志們畢竟不是專職特務,一陣囉唣咋呼,迭忙抓住了母親,卻驚走了女兒。這兒一見來人洶洶喧嚷、直說要捉拿通敵人犯,心想必定同他爹狠意報官請賞的事脫不了幹係。登時打定主意,非去知會那&ldo;小恩公&rdo;歐陽崑崙一聲不可。於是撒開雙腿、從一壁鏡面也似的高人碼頭上趨步斜竄而下,足尖如搗臼、沾地即起,才不過三兩吐息的辰光,便已搶下河床,再沿著淤涸多年、已然生出丈許雜芒叢葦的灘道,逃將出去。須知這高人碼頭斜坡陡滑,非熟練船家人等哪能踅走半步?有兩名同志眼見這少女健步飛奔而去,心下一急,追趕落坡,一陣天翻地滾,摔了個漿血淋漓。
當兒狂奔力盡、趴伏在通西橋頭的石板上喘息不及的時候,另一撥荷槍實彈的兵士們也已經沖入&ldo;講功壇&rdo;。在彼一當下,兒恰恰暈厥在彭子越的腳邊,她覷眼所見,來者只是一條襯著灼白烈日的陌生黑影,似曾在&ldo;講功壇&rdo;出入過,便含含糊糊吐露了一句話:&ldo;叫歐陽崑崙快逃命去罷!&rdo;她其實並不知曉,歐陽崑崙早已背井離鄉、潛逃千里之外。彭子越則眼見一個蒼白孱弱的女子氣息奄奄、橫陳於前,身外不遠之處又是一片&ldo;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rdo;的景況,繼之聽往來街坊吵嚷,爭說&ldo;講功壇&rdo;窩藏&ldo;國特&rdo;,叫軍爺們一排槍給掃了,磚瓦門窗上全是火藥窟窿。也有人說,要逮的人物沒逮著、不該逮的人物也跑了,此事不會善了。正祟亂著,一個平素與歐陽秋、彭子越師徒時相過從的老者飛步上前、朝彭子越的後腦勺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一面擠眉撇嘴使眼色,一面狀似氣急敗壞地詬罵起來:&ldo;這是麼兒年月了?還將著你媳婦長街短巷地瞎狼竄!槍子兒下長眼,搗鼓搗鼓就往你胸膛上開口子‐‐歪爾嬤的跟老子家去!&rdo;說時下手撈起兒背脊,撐腰借力,一把提上彭子越的肩頭,隨即又揪住他前襟,逕自碎步疾行。直走到一個僻靜無人的院落,才鬆開手,低聲囑咐道:&ldo;我聽人說,是這小可家子的爹給出來的一場禍殃,你遲走個一會兒半會兒,怕不連條小命都給葬了!&rdo;
數落起來,這無名老者昔時也是受過歐陽崑崙俠行義舉幫襯的。今日在橋頭聽兒發了那聲喊,又聞知&ldo;講功壇&rdo;叫上百小隊的槍兵給崩了,他雖不明白究竟,可眼前這一雙男女看來都與歐陽家有些善緣,便不暇細較,徑以一念之仁,急伸援手‐‐殊不知隨這無名老者走出半里之遙去,彭子越和兒一生的際遇便大不相同‐‐他倆卻都是回不了頭的人了。
紅蓮從來沒有用這種巨細靡遺、不憚辭費的方式跟我說過話。她這麼說著的時候令我覺得十分陌生‐‐我曾數度分心,遐想著過去十年來不時和我擁抱、糾纏,相互燃燒著熾烈情慾的那個女人也許是個鬼魂。要不,突然間在我文思枯竭的某個秋日午後推開七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