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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跪了下去,腦袋垂得低低的。
“‘春雷’古琴被砸毀了?”何鳳棲“喔”了一聲,語調十分平靜,好像在問“茶已經涼了?”一樣的雲淡風輕。
別芝並沒有籲一口氣,只是將臉垂得更低。
“芝兒知道‘春雷’佔琴價值不菲,千金難求,閣主大方地將佔琴贈與芝兒,芝兒卻未能善加惜護,竟在芝兒手中毀損,壞了閣主一片美意,請閣主責罰芝兒吧。”
何鳳棲眨眨眼,才正要開口,一道白影倏地竄進亭裡。
“逸浪,你來了?也是想來聽芝兒彈琴嗎?可惜琴毀了,今天只能聽笛樂。”何鳳棲緩緩坐起來,笑望著神色問有些倉促不安的來人。
一聽到琴毀,楚逸浪的臉色更加緊張,立即有意無意地往別芝身前一站,維護別芝的神態十分明顯。
“鳳棲,那琴是因為我的粗魯莽撞而砸壞的,不關芝兒的事,別責罰芝兒。”他趕忙向何鳳棲求情。
“你緊張什麼?我又沒生氣,也沒要對芝兒處罰什麼。古琴壞了就壞了,罰了芝兒,琴也不會恢復。而且我既然贈給了芝兒,她就算把佔琴劈了拿去當柴燒,我也懶得理會。”何鳳棲不以為然地朝他揮揮手。
楚逸浪吁了一口氣,不自在地瞧向仍跪在地上的芝兒。
芝兒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彷彿沒聽到他為她求情。
楚逸浪對她的無動於哀感到有些失落,但想到她還跪在地上,馬上向何鳳棲使了使眼色。
何鳳棲對他挑挑眉,臉帶嘲弄,還是對芝兒開了口。
“芝兒,你先起來吧,既然帶了笛過來,就吹奏幾曲來聽聽,看看我前些日子給你的笛譜,學成了多少。”
“……是。”別芝起身後仍舊沒看他,靜靜移向另一邊,選了一張最遠的石凳坐下。
楚逸浪看著她,欲言又止,但礙於何鳳棲在場,所有的話全繞在舌尖上空打轉,最後化成了俊臉上一陣陣的焦躁。
“逸浪,這麼緊張做什麼?放鬆一下,選個位子,坐下來好好聆聽曲子,別像只腳底紮了針的熊般,一臉暴躁地走來走去,很殺風景的。”何鳳棲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楚逸浪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看別芝,再四處看了看,一時拿不定主意要坐哪一個位子。
是要離芝兒近一些,還是遠一些呢?
看看芝兒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抓抓頭,他最後有點孬地選了一個有點遠、也不會和她正面相對的保守位子坐了下來。
別芝試吹了幾個音,調整好後,她凝神專意,將笛子置於唇邊,嫩白指尖壓在笛管上,悠揚空靈的笛音緩緩流洩而出,揚揚蕩蕩地在串中迴繞悠轉。
別芝從小便被何鳳棲發現音律天賦極高,因此曾經為她花重金聘來天下名師指點,並不時蒐羅一些絕世的古琴名譜給別芝。前年,他無意問得到一具名為“春雷”的傳世古琴後,連猶豫也沒有,就馬上轉贈給別芝了。
何鳳棲身旁的三大美婢除了貌美,還各有專擅的長才,別紊精於女紅,別緹精於烹膳,別芝精於音律,全是何鳳棲從小將她們養寵出來的,一點也沒有真的將她們視為婢僕來對待。
與其說何鳳棲寵愛他的三個小婢,倒不如說他當年自從撿了年幼的她們後,幾乎就將她們當女兒來栽培了,莫怪他現在還會像嫁女兒—樣,想要幫她們三人點君出嫁。
別芝今天選的玉笛細而長,音色豐厚圓潤、悠柔婉轉,旋律舒緩,如歌如訴。
楚逸浪聽出了她曲中的幽怨不甘,整個心都悶悶的、揪揪的、苦苦的,怔怔地出了神……
“停。”
何鳳棲忽地開口,笛音倏然而止。
別芝放下手中的玉笛,靜靜地望向何鳳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