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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雞的還陽,樂壞了老母雞和柴雞,馬上向伙房提出:換飯!那稀湯寡水的病號飯越吃越病,去它孃的!換窩頭!打飯的時候,老母雞跟發飯的老頭幹了一架,&ldo;應該補上一星期的窩頭,一天四個,四七二十八,憑什麼讓你們多吃多佔?你們不也是二勞改嗎?&rdo;老頭不是省油燈,哪兒把老母雞放在眼裡?補窩頭?這輩子沒聽說過,等下輩子你當了勞改農場的頭兒去補吧!每頓的窩頭都是有數的,我上哪兒給你變去!吵得不可開交,幾乎動手開打。小郎鎮壓不住,又見各組打完飯後,大笸籮裡還剩下十來個窩頭,便插言道:既然病號能吃飯了,補兩個窩頭吧,你們伙房才兩個人吃不了這麼些。老母雞不幹,老頭更不幹,小郎準備去叫皮隊長來,兩邊才收兵。這頓早飯老母雞端來了三個窩頭一碗粥一塊鹹菜,燒雞強嚥下一個窩頭一碗粥,剩下的歸了兩個&ldo;有功之臣&rdo;。中午,柴雞跟著老母雞上陣,一起對付伙房老頭,又多爭了一份午飯。燒雞看著四個窩頭兩大碗菜湯,沒有一點食慾,只覺得胃裡絲絲拉疼,但是活下去的意念迫使她啃了一個半窩頭,加上幾口菜湯。晚飯,她又咽下了窩頭、粥……
十來天沒有運轉的胃壁已經薄得像紙,粗糲的窩頭鹹菜衝進去根本經受不起。晚飯後燒雞疼得在小鋪上來回翻滾,老母雞以為她著了涼,忙給她倒了碗熱水。熱水下肚,燒雞哇的吐了一地,一口接一口,吐到後來往外噴的都是鮮血。
遊大夫進來時,燒雞兩眼已翻白,地下一片狼藉,紫色的血塊中混雜著黑的鹹菜黃的窩頭。遊大夫隨手用那塊黃色提花枕巾蓋上燒雞的臉,對小郎說:&ldo;要一輛平車,送醫院!&rdo;她本來想查問:誰給恢復普通飯的?後來一想:人已不行了,不必廢話!方隊長挨批鬥下了臺以後,女勞教隊有好些事都不按規矩辦。這幫人都不懂醫藥常識,皮隊長又不是好惹的,萬一追查責任,牽連上自己。算了!燒雞即使救不活也不過是個囚!
雞窩 十九(1)
燒雞死了兩天,晚點名時老母雞遇見謝蘿,黯然說:&ldo;唉!雞窩組風水不好!&rdo;
&ldo;別這麼說,哪個號子都死過人!&rdo;謝蘿呆的年頭多了,知道的事不少。
&ldo;不像這個號子連著出事!&rdo;老母雞還在鑽牛角尖。
&ldo;你怕嗎?&rdo;
&ldo;我怕什麼?又不是我害的她們!&rdo;老母雞嘴裡挺硬,心裡卻在打鼓。
雞窩組裡疑神疑鬼的不止一個,過了幾天九斤黃說是半夜裡有人哭。全組都緊張起來,當天夜裡都不敢睡,都等著聽聽是不是燒雞的聲音。
樑上的電燈泡發出青幽幽的光,照著十來平方米的號子,照著躺在炕上的五個女囚。小鋪上亂糟糟地堆著稻草,鋪蓋已經捲走,送進倉庫,等燒雞的家屬來取。蘆花雞本想搬到這個組長的寶座上去,九斤黃一弄鬼,嚇得她也不敢動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院內院外各種雜音逐漸消失,寂靜如一塊極大的海綿,膨脹瀰漫,佔領每一個角落,最後只剩下各人的血液流過耳膜的嗚嗚聲。柴雞熬不住,打起鼾來,被九斤黃推了一把,驀然驚醒:&ldo;呃‐‐呃‐‐來了嗎?&rdo;
&ldo;噓……&rdo;九斤黃捂住她的嘴。
後半夜小鋪臨窗處出現輕微的窸窣。五個&ldo;雞&rdo;欠起上身,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燈光似乎突然黯淡,一個人影也沒有。接著,響起一陣悽慘的哭聲,&ldo;噢兒‐‐噢兒‐‐&rdo;像個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