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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問題,我一方面不曉得如何撇開,也沒辦法草草帶過。

「不。」我說:「我的雙眼是被我父親封起來的。」

「你父親!是你父親弄的?」

我點頭。

第二章

走在生命中途時,若將人生看成故事一篇,或許能讓你把日子好好過下去。然而,假如認為自己深知人生將如何進展,或深知此生將如何結束,那就愚蠢了。人生道路,總得等到走完全程,才真相大白。

然而,即使百年前活過的某人,一生業已結束,其人故事我重複聽過多次,此刻又正在聆聽,我還是會時而懷抱希望,時而心生恐懼,彷彿不曉得故事結局。而這樣,等於我是在「活出」那個故事,而那個故事也「存活」於我內在。就我所知,這是智勝死亡的好辦法。死亡或許以為,是他為每篇故事畫下句點;但他就是無法明白,那麼多篇故事,儘管終止於死亡,卻沒有跟隨死亡就此告終。

別人的故事可能成為你個人故事的一部分‐‐亦即你個人故事的基礎,是你個人故事可以往前推進的地基。父親曾講的盲領主的故事、他親身出馬突襲杜奈的故事;母親講的平地故事,以及坎別洛國王在位時的故事,這些正是此類基礎和地基。

我此刻回想我的童年,要麼,踏進石塔的大廳;要麼,坐在爐邊座位中;要麼,置身庭院的泥地上;要麼,在克思世系乾淨的馬房內;不然就是與我母親在廚房菜園摘豆子;或是與她坐在圓塔內的爐邊;再不然就是與桂蕊到外頭空濶的山丘上。此刻,我就身在許多永不結束的故事裡。

石屋大門邊,陰暗的入口甬道里,有一根粗大的紫杉木杖,杖身沒有削得很平整,但手握的部位由於長久使用的關係,倒是相當光滑,而且色澤都變黑了。那是「盲眼卡達」的手杖,誰都不準碰。我第一次知道它時,它的杖長比我的個子還高。那時候,我經常為了刺激,偷偷跑去摸它,因為那是禁忌,因為那木杖是一團神秘。

我當時以為,卡達領主是我父親的父親,因為我所能理解的歷史最久遠也只到這裡。我那時就已經知道我祖父的名字是歐睿。我跟著他取了相同的名字。所以在我童年的心目中,父親有兩個父親。我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反倒覺得挺有意思的。

當時,我與父親在馬房照顧馬匹。由於不大放心把馬匹交給手下照顧,早從我三歲起,父親就開始訓練我協助他照顧馬匹。我站在一張有梯級的凳子上,幫那隻花母馬刷掉褪換下的冬毛。父親則在隔壁馬廄照料高大的灰色種馬慢灰。我問他:「為什麼你讓我只以你的一個父親的名字命名呢?」

「我只有一個父親可以讓你跟著取名字呀,」父親說:「跟大部分可敬的同胞一樣。」他不是常笑的人,那時候我卻看見他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莞爾表情。

「那麼,卡達領主是誰呀?」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我就搶先指明瞭:「他是你父親的父親!」

「是我父親的父親的父親的父親。」凱諾的話,穿透了慢灰的冬毛、灰塵和幹泥合成的雲霧。我繼續用力朝母馬的脅腹又拍又打又刷,這動作得到的獎賞是:一來,髒東西掉進我眼睛、鼻子,和嘴裡;二來,花妮的脅腹露出一小片如我手掌般大小,紅白相間的發亮春毛;她發出滿足的咕噥聲。她像貓咪,要是摸摸她,她就向你依偎過來。我使力把她推遠一點,才能繼續工作,讓發亮的春毛再擴大範圍。一邊聽著父親說了那麼多個父親,我迷糊了。

我移往母馬的馬廄前側,轉為朝向這一個父親,他抹了抹臉,站在那兒瞧著我。我於是大動作賣弄起來,一來一回把毛刷推得老遠,希望成效卓著。父親對我的動作沒表示什麼,倒是說:「卡達擁有我們世系歷來最強大的天賦‐‐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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