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錨地的它的桅杆。“克什米爾號”第二天中午要再起碇去南安普敦,據說要把可敬的教區長帶走。他給召回英國一個短時期,是為了正式啟封遺囑的事,此外,還有其它一些隨著繼承一筆巨大的遺產以後出現的緊急事務需要處理。聖桑普森整天都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論著。“克什米爾號”,埃比尼澤牧師,他的死去的伯父,他的財產,他的離開,他未來可能會有的提升,都是亂哄哄地議論的內容。只有一所房子一點兒不知道這件事,始終是靜悄悄的,它便是布拉韋。
① 形容睡得非常沉。
① 11 和12 世紀流行於西歐國家的一種建築式樣。
梅斯萊希埃裡躺到他的吊床上,衣服也沒有脫。
自從“杜蘭德號”出事以來,躺在吊床上成了他解愁的慰藉。躺在地鋪上,囚犯感到了安慰,梅斯萊希埃里正是憂愁的囚犯。他躺著,這是一種休戰,一次喘氣,頭腦的一次休息。他睡著了嗎?沒有。他醒著嗎?也沒有。確切地說,兩個半月以來——那件事故發生至今有兩個半月了,梅斯萊希埃裡就一直像在夢遊中一樣。他還沒有鎮靜下來。他陷在那些遇到重大的折磨的人才感受到的迷迷糊糊的狀態裡。他在沉思卻不是在思索,他在睡覺卻不是在休息。白天,他不是清醒著的人,夜晚,他也不是沉睡的人。他起床,接著他躺下,這就是一切。當他睡在他的吊床上的時候,他稍稍能忘記一些事情,他說這是睡眠。一些怪物的影子在他的頭上和他的內心裡飄動,充滿了模糊不清的外形的夜間的雲在穿過他的大腦。拿破崙皇帝對他口述自己的往事,一時出現了好幾個黛呂舍特,樹林裡飛著許多古怪的鳥,隆勒索尼埃①的街道變成了一條條蛇。惡夢是失望的延緩。他做夢度過黑夜,遐想打發白天。
有時候,他整個下午,一動不動地待在他的臥室的視窗,我們還記得,那間臥室面向著港口。他低著頭,胳臂肘靠著石頭,兩隻拳頭捂住雙耳,背朝著整個世界,眼睛注視著他的房屋的牆上砌住的舊鐵環,它離窗子沒有幾步遠,以前是系“杜蘭德號”纜繩的。他望著鐵環上生的鏽。
梅斯萊希埃裡過著機械一樣的生活。
最堅強的人,被奪去了他們的可以實現的想法,便會成為這種模樣。這是生活中感到心力交瘁的結果。生活就是旅行,想法是旅行的路線。沒有旅行的路線,只好止步不前。失去了目標,力量也完全沒有了。命運有一種隱約的決定一切的權。它甚至能用它的笞杖敲打我們的精神。絕望,幾乎等於心靈的喪失。只有非常偉大的有才智的人會抵抗。也許並不一定。
梅斯萊希埃裡總是不停地沉思,在絕壁的混濁的深處沉思,如果說出神能夠叫做沉思。有時他不由自主地會漏出這樣的傷心的話:“我現在只有請求上天給我一張離開證。”
我們要看到在這種性格中包含著矛盾,像大海一樣複雜,萊希埃裡可以說是大海的產物。梅斯萊希埃裡從不祈禱。
無能,也是一種力量。面對我們的兩個偉大的瞎子,命運和大自然,人在自己的無能中找到了支點,它便是祈禱。
人從恐懼得到援救,他向自己的憂慮尋求幫助。焦慮勸告他下跪。
祈禱是靈魂固有的巨大的力量,類似神秘的事物。祈禱請求黑暗寬容。祈禱用它本身的陰暗的眼睛望著神秘。在這懇求的眼光有力的注視下,我們感到那個未知其名的人可能給解除了武裝。
這種模模糊糊感到的可能性已經成了一種安慰。
可是萊希埃裡不祈禱。
① 隆勒索尼埃,在今法國汝拉省。
在他幸運的時候,上帝對他是存在的,就像是有血有肉一樣。萊希埃裡對他說話,向他做出種種保證,幾乎不時地和他握手。然而,萊希埃裡遭到不幸以後,其他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