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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魯迅的。但周作人的苦惱意識中,還常常有健全理性的支撐,一種雅態的塗飾。而魯迅則撕碎了一切理性之網,進入了完全無序的混沌裡。這種混沌又不類西方非理性主義的玄奧的低語,而恰恰是生命之流原色的流淌。猶如地火突地噴吐出來,無規則、無情面地流動。但它壓迫著你,使你從這血色的世界裡,感受到偉大的熱力。周作人永遠也沒有這樣的熱力,他彷彿一道清風,除了給你爽快,便不再有什麼,雖然它永遠散著誘人的情致。
懂得了人生的苦,這便是周氏兄弟創作中的一種文化的自覺。一切烏託邦的預約,在他們那裡失去了顏色。讀周氏兄弟的文字,不能不注意那種對付苦的態度。他們的全部人生哲學,差不多都寫在咀嚼苦難的歷程裡。只有看懂了這些作品,你才會懂得,&ldo;五四&rdo;過後,何以只有周氏兄弟等少數作家,如此長久地被人們談起。那些淺薄地叫喊痛苦與不幸的文人,在他們面前,確是要失去亮度的。
40歲,按當代人的目光,還不屬真正意義的中年,至少還拖著青年時代的影子。但周氏兄弟,卻已把自己當成老年了。他們那麼敏感於自己生命的流逝,對體內的青春的永訣,似乎格外看重。但他們&ldo;五四&rdo;以後從未以一個青年人的口吻,或者是帶著青年的激情寫作過。最初的散文創作,在我看來,蒙上了太厚的中老年式的感覺,但又不像傳統老人那麼古拙、迂執。這很奇特,從年齡的角度來分析兩人的時空感,或許可以找到一個問題的提示。我認為暮色的雄厚與悲壯,在他兩人身上,表現得是格外突出的。此無它,不僅是對已逝的生命的眷戀,更主要的,乃是對生命價值的蒼涼的體味。這種生命的自我覺態,使他們的世界的背後,一直散發著人的最真切的氣息。迷茫的、自信的、哀傷的……這個靈與肉的碰撞,昭示著他們精神的深與情慾的深。
周作人在《過去的生命》中寫生命的流逝聲,是真切而哀傷的:
這過去的我的三個月的生命,那裡去了?
沒有了,永遠的走過去了!
我親自聽見他沉沉的緩緩的一步一步的,
在我的床頭走過去了。
我坐起來,拿了一枝筆,在紙上亂點,
想將他按在紙上,留下一些痕跡‐‐
但是一行也不能寫。
我仍是睡在床上,
親自聽見他沉沉的他緩緩的,一步一步的,
在我的床頭走過去了。
這是周作人在病中寫下的句子,毫無30年代以後那種雅態,它是作者原我的袒露,也無遮掩氣。這是寫給自己的,是生命對生命自身的低語。人大概只有在病中,才會有這類刻骨的感覺。聆聽著歲月在身邊滑過,意識到春要過去,夏要過去,晚秋與深冬也要過去,內心深處,會有更深的失落感吧?這一點,魯迅的體悟,要更為深切。《野草&iddot;希望》寫道:
我大概老了。我的頭髮已經蒼白,不是很明白的事麼?我的手顫抖著,不是很明白的事麼?那麼,我的魂靈的手一定也顫抖著,頭髮也一定蒼白了。
然而這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這以前,我的心也曾充滿過血腥的歌聲:血和鐵,火焰和毒,恢復和報仇。而忽而這些都空虛了,但有時故意地填以沒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虛中的暗夜的襲來,雖然盾後面依然是空虛中的暗夜。然而就是如此,陸續地耗盡了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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