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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表現層層疊疊
的衣領,如果因為家貧買不起多層次的內衣,就買那種幾毛錢一個的假領子。這
個晚上寶鳳的外衣裡邊穿著的確是襯衣而不是假領。她的蒼白的臉色和憂鬱眼神
也很符合小說家筆下的正派人物肖像。她用酒精棉球,輕描淡寫地擦了擦藍解放
的胳膊上那塊發達的肌肉,一針紮下去,不到一分鐘,注射完畢,針頭拔出來。
她注射的部位不是常見的屁股而是胳膊,這可能與藍解放被人用繩子捆綁的特殊
情況有關。對藍解放這種因精神遭受強烈刺激,內心巨大痛苦的人而言,別說在
他的胳膊上扎一針,即使卸去他一條胳膊,他也不會哼一聲。
當然,這是俺極度誇張的說法。這樣的說法,在當時的語境裡,也算不上什
麼大話。當時的人,包括你藍解放,不也是動不動就口出豪言壯語,什麼“泰山
壓頂不彎腰”,什麼“砍頭只當風吹帽”,什麼“粉身碎骨也心甘”嗎?莫言那
小子,更是說這種牛皮大話的行家裡手。後來他成了所謂的作家之後,對這種語
言現象有所反思。他說:“極度誇張的語言是極度虛偽的社會的反映,而暴力的
語言是社會暴行的前驅。”
寶鳳給你注射了安神鎮靜的藥物之後,你慢慢地安靜下來。你的眼睛直直地
盯著虛空,但鼻腔和咽喉裡發出了鼾聲。眾人緊張的神情,都鬆弛了,猶如受了
潮溼的鼓皮或者鬆了把子的琴絃。我也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你藍解放又不是
我的兒子,你是死是活、是瘋是傻與我有屁相干?但我還是鬆了一口氣。畢竟,
我想,你是從迎春的肚子裡鑽出來的孩子,而迎春的肚子,曾經是我的遙遠的前
身西門鬧的財產。我想我真正應該關心的是西門金龍,那才是我的親生。想到此
我披著幽藍的月光往發電機房奔跑,杏花瓣兒紛紛飄落,宛如月光的碎屑。在柴
油機發了瘋般的轟鳴中,整個杏園都在顫抖。我聽到那些已經漸漸恢復了元氣的
沂蒙豬們有的在說著含混不清的夢話,有的在竊竊私語。我看到黑色的刁小三,
披著幽藍、涼爽的月光外套,坐在豬群之花“蝴蝶迷”的柵欄門前,前爪夾著一
個橢圓形的、用紅色塑膠鑲著邊的小鏡子,反射著月光,照進豬舍,一定是照在
蝴蝶迷塗脂抹粉的腮幫子上。這小子齜著它那兩根漫長的獠牙,臉上掛著愚蠢的
笑容,Se情的哈拉子,像透明的蠶絲,從它的下巴上流了下來。我感到醋意大發,
怒火中燒,耳朵上的血管子蹦跳如爆豆,不由自主地想衝上去與刁小三拼命。但
理智之光在暴躁的時刻照亮了我心頭。是的,按照動物界的習慣,交配權的鬥爭
就是你死我活的肉搏,勝者去交歡,敗者靠邊站。但我畢竟不是一頭一般的豬,
刁小三也不是頭愚蠢的畜生,我們倆之間必有一戰,但時機尚未成熟。杏園裡已
經有了母豬發情的騷味,但不濃烈,交配的季節尚未到來,因此,就讓刁小三這
小子先在那裡騷情著吧。
發電機房裡,懸掛著一盞二百瓦的白熾燈泡,光線刺目,不敢直視。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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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金龍那小子,屁股坐在鋪了一層紅磚的地面上,背靠著牆壁,兩條長腿,筆
直地伸出,赤著腳,蹺著大腳丫子。暴跳如雷的柴油機上震落的油珠滴到他的腳
指甲上和腳背上,猶如黏稠的狗血。他敞著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