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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踮起腳尖,惡作劇地再吻了吻他。
此時此刻,她回憶起那次牽手,那次親吻,只覺得胃部翻湧,直想嘔吐。
這個男人,親手殺掉爹地後,若無其事地回來。她還天真地牽他的手,那隻殺掉爹地的手。她還親吻他。
「為什麼——」她咬牙咬得用力,舌尖又湧上血腥味,「為什麼要這樣對爹地?你們是師生,你們是朋友,你們是親人。」她跪在沙礫地上,彎折身體,腦袋埋在蜷曲的身體裡,發出小鹿般的悲鳴。
周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半垂著眼,看著地上那相框。
半張相片上週禮的臉,被高希言揉成一小團,剛好掉落在周禮腳邊的相框碎片上。那紙團像一顆小小的堅硬的心,覆住下面什麼東西。
在散架的相框內,還有另外一張照片。施友謙百無聊賴,上前拾起。他將相片舉到眼前看,笑了起來,「快看我找到了什麼?」他用手指夾住相片,在高希言眼前,晃了晃。
那是十五歲時候的高希言。
頭髮在腦後紮起一小團,白色襯衫,紅藍相間領帶,深灰色外套,便是全套校服行頭。雙腿膝蓋圓潤,一雙黑色小皮鞋,攝影師喊「一二三」,便對著鏡頭拘謹微笑。並不是那種喜歡自拍的女孩子,於是那點不自在也留在底片上,但眼睛裡的光也都在。對未來的憧憬,對理想的追逐,都在這光裡了。
此時,這光再也不在。黑暗中,只有施友謙款款點燃一支香菸,那菸頭上唯剩一點橘紅的光。在高希言的世界裡,只剩下這樣一種光。
施友謙夾著煙,將照片又貼近自己一點,慢慢端詳。「這相框,我之前在周禮家見到過。嘿,周醫生這點小心思,藏得夠深哪。」他隨意彈了彈菸灰,「殺死自己喜歡女人的老爸,滋味怎麼樣?」
今夜風大,沙灘上沒有別的人。此處靜得很。沒有一個人說話。似乎只能聽到施友謙手中香菸燃燒時的微弱聲響,也許還有高希言壓抑著飲泣。
施友謙吸了口煙,慢慢看向高希言。她正垂著腦袋,捏緊拳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疑心,這番飲泣的聲音也許是幻覺。這女人如此強悍,怎可能會哭。
他慢慢將一支煙抽完,將菸蒂扔到地上,用腳一踩。「我最不喜歡看默劇。你們慢慢演,我先走了。」說著,他已經繞到高希言身邊,飛快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鹹鹹的,是淚水。
這一瞬間,他對這女人有點失望。還以為她有多麼強悍呢。不過一個為男人流著眼淚的普通生物嘛。
施友謙聳起半邊肩,將高希言十五歲的照片放入自己口袋,轉身離開。跟高希言擦身而過時,他漫不經心地瞟她一眼,踏著細沙遠去。
海水拍過來,像洶湧而上要看這場戲的好事者。遠遠地,它們只能聽到高希言的聲音,是顫抖著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爹地?」
「對不起。」
「為了那個契爺?」她捏緊拳頭,赫然抬起頭,「我要報警!我要報警將你們的事全部說出去——」
周禮抬起頭,神態平靜,「誰是你的證人?施友謙?」
這是高希言第一次意識到,她一點不瞭解周禮。他有另外一層很深的心思,而她對他的瞭解那麼淺,怎樣都穿不過那層好看的皮相。但年輕的女孩子以為這就是一切。她趴在桌上寫作業,偶爾抬頭看一眼隔壁桌的禮哥哥,像一株小柳樹般坐著,衣領釦子扣到最上面,半垂著的雙眼盯著眼前書本,睫毛很長很長。她很想用手摸一摸那睫毛。
現在她知道了,那睫毛下掩蓋著的眼眸,曾見證過多令人作嘔的罪惡。
「什麼時候開始的?從你到我家的第一天,還是什麼時候?是契爺?是他安排你到這裡來的,是不是?為了什麼?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