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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還活著嗎?」男人抬起手,感觸著眼前溫亮的光,難以置信……難以置信自己居然還活著。
「你醒啦?」老翁遞過一塊濕毛巾,關切道:「感覺好些了?」
「您是?」男人一臉迷惑。
「我只是個打魚的鰥夫。」
「是你救了我……」男子恍然。
兩人都明白,現下不是說話的時候,老翁加快劃槳的速度,一路直奔江岸。上了岸口,他將自己的蓑衣給了那男人披上,而後帶他回了家。
「看您這身裝扮,想是哪位官爺?」老翁舀了碗熱粥給那男人,訥訥坐在床邊。
男人捧著粥,抿了幾口,淡淡地說:「在下是個隨行打仗的。」
「打仗的?」老翁眉頭一皺,說:「最近戰事吃緊,成天都是打仗的來來回回。這兒又毗鄰玉女關,金寇就壓在關外。你說你是打仗的,我竟都不知打的是哪場仗了。」
男子低頭不做應答。
「我兒就是打仗打死的,到最後連個全屍也沒留下。」老翁一臉憾色:「我去營中問那些官爺,可曾有我兒的訊息,他們只讓我去亂葬崗裡找。我到了那裡,看到許多與我一樣的老弱孤殘。他們有的是在找兒子,有的是在找父親,有的是在找兄弟……亂世之下,無一倖免啊……」
男子臥床聽著,不由得也陷進了悲傷裡。他何嘗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心痛,只是……只是這些都是尚未癒合的新傷,不能細想,一想便覺得歷歷在目,比萬箭穿心還痛。
「你幾天沒吃飯了?」老翁望著空碗,轉過身去。
幾天呢……
男人認真想了想,好像……好像自己也記不起來了。
他能記得的是,郝城那場萬人同衰的大火,他被壓在枯骨堆裡,周圍全是恣意掠殺的金寇。
他不敢出聲,悶頭趴在地上裝死,鼻頭湧進屍血的味道,他被嗆得大氣也不敢出。
後來……
後來他逃到了春水江邊,一頭扎進了春江水中。他順著春水江一路往下盪,盪啊盪啊,最後失去了知覺。
他原以為他死了,老天卻沒讓他死,待他再醒來時,便是得以被老翁搭救了。
男人乾咳了兩聲,鼻涕眼淚齊齊流下。老翁趕緊端來銅盆替他擦臉,這才發現,男人的臉上滿是燒傷。
那一塊塊淤腫浮在臉上,形成條條驚悚的血痕。就像瓷器上的裂縫,彷彿隨時都能碎成一地。
男人看到老翁眼裡的恐懼,一把奪過銅盆臨水相照。之前被黑炭裹著,看不出五官,如今清晰可見的傷痕擺在眼前,他自己見了,都覺得噁心。
「你別擔心,這些傷會好的。」老翁懇聲安慰,雖然他心裡知道,燒成這個樣子,這臉已算是完完全全地毀了,
那男子顧不上理會,只撇過頭,儘量讓自己不去看那張面目可怖的臉。
兩人僵持許久,屋中靜若無人。
從前的自己雖談不上有多英俊,可好歹也算是邊沙十六營裡有頭有臉的人。如今頭還在,臉卻沒了,這讓一個嗜美如命的人如何能夠冷靜自處?
「老身明天就為你去採一些藥,你不必過分擔心。」
老翁端開銅盆,蹣跚著走向門外。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救了個人,總歸得要知道救了誰,你說是吧?」
男子轉過頭。
「外頭還下著雪,估計沒個十天半月也不會停,恩公還是不要出門了。」男子愧疚地低下頭去,喪氣道:「我這臉,就算是華佗在世怕也難治,何必再做無用功呢?」
老翁見他一臉頹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所以你叫什麼。」
他還記著這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