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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交替衝出了拳頭,他像撥浪鼓一樣左右搖擺,沒多久便像一蓬乾草似的飛了出去。
車開走了。
二十秒。
他掙著起來,茫茫然望著四周,身前背後全是路,身側左右一片明光,什麼都還在,所有人都好好的,可什麼人都反對他,逼著他,都管不了他,他無路可退!
他咬緊了牙齒,認準一個方向,一堵牆,狠命的撞上去,一下接著一下,他只想死,死了一了百了。
磚片夾著碎瓦一層層落下來,飛了一身,白的雪罩住了鉛色的石牆,銀灰的幕布上鮮血飛濺。
五秒。
他扶著牆滑下去,雙膝在雪地裡砸出兩個深坑,他把頭埋在膝蓋之間,絕望的啜泣,雪發了狂的下落,掩蓋了大片血漬。
對過的人家亮著燈,暖融融黃光擴散在寒冷的空氣裡,像大雨天裡的霓虹燈,結實而虛無。
那晚正好是黃雀嬸爺的八十大壽,一大家子人圍滿了三張大圓桌,就等著黃雀回來吃飯。他一腳蹬碎了木門,那麼多食物,那麼多鮮活的性命,那麼多雙眼睛,他抱住了門框,手指深深嵌入木頭,像溺死的人忽然攫住了一棵小樹,僅存的那點良心讓他停止,而黑悍的原始獸性支配了他的身體,踉踉蹌蹌的撞在桌面上,他摁住兩隻銀盤子,一頭扎進菜餚裡,狂啃濫嚼。桌邊人齊齊叫了一聲,呼啦啦全跳了起來。
嬸爺扶了把柺杖,從當中一張圓桌後面緩緩的站起來,轉瞬十年的光景,老的依然在老去,當初的孩子也都一個個長大,邁上了陌生的道途…。他全不認得了:“是蟬吧?發生什麼啦?慢點吃,有話坐下來講…。”
蟬向著桌面,半張臉籠在靄弱的燭火下,戚亮的看不見五官,他吃吃發笑,臉上的皮肉突突直跳,像一隻無臉的精怪。
嬸爺渾身抖了一下,頹然扎回了坐席,他活到今天八十歲,多古怪的事沒有經歷過,可就是沒見過一個人可以這樣的餓,餓的要吃人。
“快逃吶——”女眷尖叫了一聲。
她這麼一叫,其他人猝然反應過來,肩摩踵接的朝門外湧。蟬揚了揚脖子,厲吼一聲,拽起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舉到了半空。孩子一動不動,嘴巴大張著,卻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孩子的母親挫直了身板跪下去,頭一下下搗地:“求你啦,放過孩子吧…你殺我…。讓我去死…。”
孩子聽見了聲音,這才哇的哭了出來,兩腿憑空亂蹬,像瀕死的小羊。蟬嘻的笑了一聲,手指一寸寸吃進孩子的肉,孩子倒抽了口氣,眼睛瞪圓了,腳也直了。眾人嚇得不敢吭聲,眼睜睜看著他對準脖子一口咬下去,女孩脖子往下一折,腦袋像熟透的甜瓜,脆生生的落在地上,拖著血一路滾出了大門。
女人眼皮一翻,立刻昏在了地上。他一手捏著無頭的脖根,血筋稀稀拉拉從斷口裡流出來,腥氣撲鼻,另一手擒著腰,擰毛巾似的把人掰成兩半,一半丟在地上,一半叼進嘴裡。
血淋了他一身,潑在桌上、地面上,和孩子的家人身上。所有的人都沒了反應,喪失了語言,邁不開腳步。死寂,死寂,死寂,恐懼在死寂裡無休無止的蔓延。短暫的沉悶之後,屋裡轟的一下,亂成了一團。求生的慾念,喪子的哀痛,無名的驚懼,他們瘋了,觸手可及的利器一股腦兒落到他身上,到處都是錯雜的人影,粗重的喘息,傾翻的蠟油澆了一屋子,紅澀澀的火舌澌澌流淌。他敦實的站著,像沙海里的砥柱,羊群裡的獨狼。一隻杯子兜頭砸上來,額頭上綻了花,他抹了抹,手舉在眼前,紅而熱的液體,讓人充滿了慾望和力量,他橫衝直撞,見人便抓,抓了便吃。
站著的人越來越少,倒下的疊成了肉牆。
嬸爺丟開柺杖,手臂平舉把自己送了上去。“都走!快走吶——去叫人——”他吼,“你睜開眼瞧